第10章 刘芳诉说自己惨

　　海鲜自助餐厅里暖黄的灯光漫在冰镇的龙虾上，三文鱼片在冰盘里泛着莹润的光。

　　姜浩一边往锅里下着肥牛卷，一边望着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

　　这座他生活了四年的城市，高楼像插在地上的积木，可每次走在人群里，总觉得自己像粒被风吹来的沙，落不到踏实的地方，毫无归属感可言。

　　“我来冰城也快十年了。”

　　刘芳用公筷夹了只扇贝，蒜蓉的香气混着她的叹息飘过来。

　　“刚来时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刘芳道。

　　姜浩抬起头，看见她望着蒸汽氤氲的锅底，眼神飘向那遥远的回忆。

　　“高中毕业后在呼兰老家的纺织厂待了三年，每天对着轰隆隆的机器，耳朵里总像塞着棉花。”

　　她笑了笑，往姜浩碗里舀了勺海鲜粥，“后来他说要去冰城闯，我就跟着来了。”

　　“那时候他还是个跟着师傅搬砖的瓦匠，兜里揣着全部家当就是五百块钱。”

　　火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把虾滑煮得浮起来。

　　“我们在城中村租了间漏雨的小房，冬天没暖气，就裹着两床旧棉被睡觉。”

　　他总说：“等赚了钱，就让我住带阳台的房子。”

　　”刘芳的指尖在玻璃杯壁上划着圈，水珠顺着杯身往下淌。”

　　“后来他当上了包工头，又组织起了自己的施工队，我们也搬进了带阳台、带电梯的小区。”

　　可日子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甜起来。

　　“结婚第七年，肚子还是没动静。”

　　“婆婆三天两头来骂我是不下蛋的鸡，我我影响他家开枝散叶了，其实就是有钱骚的，他也开始晚归，身上总带着陌生的香水味。”

　　她往锅里下了把青菜，叶片在沸水里打着转。

　　“我总劝自己，我们是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他不会对不起我。”

　　直到那个周末下午。

　　“我提前回家，想给他个惊喜。”

　　刘芳的喉结滚了滚，“钥匙插进锁孔时，听见卧室里有女人的笑声。”

　　她猛地攥紧了筷子，“我冲进去掀了被子，那女的吓得尖叫，他却一把把我推开，护在那女的身前。”

　　姜浩的心揪了一下，看见她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我气疯了，上去就扇了那女的一巴掌。”

　　她自嘲地笑了笑，“结果他反手给了我一拳，把我打倒在地上。”

　　那拳落在肋骨上，疼了半个月，可更疼的是心里那点支撑着过日子的念想，

　　“他说不能生就算了，还想学泼妇撒野，那一刻我才明白，人是会变的。”

　　“特别是有了钱的男人更是变得快、变得坏。”

　　火锅里的汤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锅底的炭火还在微微发烫。

　　姜浩把剥好的虾放进她碗里，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所有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

　　“后来就离了。”

　　刘芳扒拉着碗里的米饭，语气轻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

　　姜浩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比他大七八岁的女人，藏着的故事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得多，也重得多。

　　“都会好起来的。”

　　他拿起酒瓶，给她的杯子里添了点果汁，“以后有我呢。”

　　刘芳抬起头，眼里闪着水光，却笑了：

　　“跟你这小屁孩说这些干啥。”

　　她夹了块龙虾肉塞进他嘴里，“快吃，不然凉了。”

　　虾肉的鲜甜在舌尖散开，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暖意。

　　姜浩嚼着肉，看着她重新扬起的嘴角，突然觉得这座陌生的城市，好像有了点让人踏实的温度。

　　海鲜自助餐厅的玻璃门在身后关上时，晚风带着点凉意扑过来。

　　两人并肩往彩票站走，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又随着脚步慢慢叠在一起。

　　刘芳掏出钥匙打开彩票站的后门，“吱嘎”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彩票站前门卷帘门营业，后门进入是休息临时搭的住的地方。

　　她从柜台下翻出两个玻璃杯，姜浩则转身去隔壁便利店扛了两打啤酒，绿瓶子在柜台上码成两排，标签上的水珠顺着瓶身往下淌。

　　“砰”的一声，刘芳拧开瓶盖，泡沫带着麦香涌出来。

　　她往杯里倒了半杯，推给姜浩时，手腕还在微微发颤。

　　“后来离完婚我才发现，那混蛋早就把后路铺好了。”

　　她灌了口啤酒，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我们俩的共同财产，早就被他偷偷转移了。”

　　姜浩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窗外的月光斜斜照进来，落在刘芳发红的眼角。

　　“以前他总说买房子写他的名字方便，写两个人的名字嫌麻烦，我也没在意。”

　　“我太信任他了，我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不知找了什么关系，早就悄悄卖掉了。”

　　她笑了笑，笑声里全是涩味。

　　“连我们住了五年的那套房子，都被他拿去抵押了，我愣是半点风声都没听见。”

　　啤酒的气泡在杯底炸开，像无数个破灭的希望。

　　“离婚那天，债主找来了说是要收房。

　　“我站在曾经幸福的屋里，才明白自己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还好，有彩票站，可以暂时居住。

　　“每天守着这巴掌大的地方，卖几张彩票，赚点零碎钱。”

　　她又倒了半杯酒，“可这点钱哪够啊。”

　　父母的药费单像雪片似的飞来，“弟弟在哈尔滨读大学，学费生活费都得我操心。”

　　她望着窗外的夜空，声音轻得像叹息，“那五万块，是我们俩以前存的共同存折里的钱，我取出来给我爸妈交了住院费，又给弟弟打了学费，本想着慢慢攒了再补上……”

　　没等她说完，前夫就像闻着味的狼似的找来了。

　　“他哪是缺那点钱，就是看我过得难，故意再来踩一脚。”

　　刘芳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玻璃碰撞桌面发出脆响。

　　“他知道我最在意弟弟的前途，知道我爸妈经不起折腾，就专挑我的软肋戳。”

　　姜浩默默打开一瓶啤酒，往她杯里续上。

　　泡沫漫过杯口，沾在她的手背上，像未干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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