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帽子戏法的赌注

　　澳门，葡京酒店。

　　顶层VIP赌厅的空气，像一块被雪茄烟雾、单一麦芽威士忌和金钱的欲望浸泡透的厚重天鹅绒。

　　地毯吸走了所有杂音，只剩下远处主赌厅隐约传来的，海潮般的喧哗。

　　还有电视里，西班牙世界杯赛场上，足球与草皮摩擦的“沙沙”声。

　　陈峰陷在巨大的真皮沙发里，指间夹着一杯“麦卡伦1962”，琥珀色的酒液，随着他手腕的轻微晃动，在杯壁上挂出一道道金色的弧线。

　　他没有看酒，视线牢牢锁定在屏幕上。

　　那里，蓝衣的意大利队，正被桑巴军团巴西队，压在半场围攻。

　　关之琳坐在他身侧，一身红裙，像一团跳动的火焰，在这片由深色木材与皮革构成的沉闷空间里，显得格外刺眼。

　　她不懂足球。

　　但她看得懂赌厅经理那张强作镇定的脸，和他额角渗出的，细密的汗珠。

　　张敏则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站在陈峰的沙发背后，手里提着一个空的公文包，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的视线，在老板平静的侧脸，和电视屏幕上焦灼的比分之间，来回游移。

　　“砰——”

　　电视里，意大利前锋保罗·罗西，在乱战中用一记头球，将足球砸进了巴西队的球门。

　　1:0。

　　关之琳的红唇，微微张开，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赌厅经理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陈峰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将杯中的威士忌，送入口中，轻轻抿了一口。

　　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像一条温热的火线。

　　很快，巴西队就用一脚石破天惊的远射，扳平了比分。

　　1:1。

　　赌厅经理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甚至有心情拿起雪茄剪，慢条斯理地处理着一支高斯巴。

　　关之琳的眉头，轻轻蹙起，担忧地看向陈峰。

　　下半场。

　　又是罗西。

　　他在禁区内一个鬼魅般的转身，抢在后卫封堵前，将球捅进了网窝。

　　2:1。

　　梅开二度。

　　赌厅经理刚刚点燃的雪茄，从指间滑落，掉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烫出一个不起眼的黑点。

　　他顾不上了。

　　关之琳这一次没有惊呼，她只是缓缓转过头，看着身边这个男人，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撼。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颤音。

　　“1:42的赔率……”

　　“真要兑现了？”

　　终场哨响前的第74分钟。

　　罗西用一记近乎野蛮的抢点，完成了帽子戏法。

　　3:2。

　　电视里，是意大利人疯狂的庆祝，和巴西人落寞的背影。

　　VIP赌厅里，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空调出风口，还在不知疲倦地，吐着冰冷的空气。

　　赌厅经理的脸色，比空调吹出的风还要冷。

　　他像一具被抽走了骨头的木偶，机械地走到吧台后，拿出了支票簿。

　　他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那支派克钢笔的笔尖，在支票上划出几道凌乱的墨痕，才终于写下了第一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当他终于签完那串长得吓人的数字，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虚脱般地靠在了吧台上。

　　他用两只手，捧着那张薄薄的纸片，一步步挪到陈峰面前，深深地弯下腰。

　　“陈……陈先生……”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陈峰的视线，终于从电视屏幕上移开，落在那张支票上。

　　HKD 16,164,000.00。

　　他没有伸手去接。

　　他只是抬了抬下巴，将那张足以让全香港九成九的人疯狂的支票，推到了张敏的面前。

　　张敏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几乎是屏着呼吸，伸出手，用颤抖的指尖，接过了那张仿佛有千斤重的支票。

　　纸张边缘，还残留着赌场经理手心冷汗的湿意。

　　陈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口，仿佛刚刚结束的，不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豪赌，而是一场乏味的电影。

　　他的声音很平，却像一颗钉子，钉进了张敏的脑海里。

　　“存好。”

　　“明天，去看写字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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