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一千四百二十万瑞郎的豪赌

　　香港，中环，峰锐资本总部。

　　夜色已经将维多利亚港浸泡得无比通透。

　　写字楼里的灯火，熄灭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是这座城市永不疲倦的野心。

　　陈峰的办公室里，只亮着一盏来自意大利的Artede台灯。

　　光线被约束在一个很小的范围，恰好照亮他面前那张巨大的，用整块花梨木制成的办公桌。

　　他拉开一个上了锁的抽屉。

　　里面没有文件，没有雪茄，只有一个同样由花梨木制成的，没有任何雕花的盒子。

　　他将盒子放在台灯的光晕下，打开。

　　一份折叠整齐的文件，静静地躺在深红色的天鹅绒内衬上。

　　他将文件取出，展开。

　　纸张是厚重的米白色证券纸，带着一种独属于苏黎世银行家们的，严谨的冷香。

　　文件的抬头，是瑞士联合银行（UBS）那深红色的，由三把钥匙组成的徽标。

　　他的指尖，缓缓划过那一行行用德语打印的，哥特式字体。

　　那触感，冰冷，光滑，像在抚摸一块墓碑。

　　最终，他的手指，停在了文件的核心条款上。

　　“Wetteinsatz (本金): 14,200,000 CHF”

　　“Wettgegenstand (投注内容): Argentinien gewinnt die FIFA Fussball-Weltisterschaft 1986 & Diego Maradona gewinnt den Goldenen Ball (阿根廷赢得1986年世界杯冠军 & 马拉多纳获得金球奖)”

　　“Quote (赔率): 1:88”

　　他的目光，平静得像一潭结了冰的深水。

　　这串数字，对他而言，不是一场疯狂的豪赌。

　　它是一张早已兑付，只是尚未到账的，来自未来的支票。

　　他的脑海里，没有赌徒的狂热，只有历史的，冰冷的回响。

　　墨西哥城阿兹特克体育场那灼热的阳光。

　　马拉多纳用“上帝之手”将球拍进英格兰大门的瞬间。

　　还有他连过五人，将整个世界踩在脚下的，世纪进球。

　　这一切，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尚未发生的，充满变数的未来。

　　对他而言，是已经尘埃落定的，既定的事实。

　　陈峰拿起桌上的派克金笔。

　　他转身，看向墙上那副巨大的，几乎占据了半面墙的，世界地图。

　　他的视线，从香港出发，越过太平洋，最终，落在了北美洲的那个点上。

　　墨西哥。

　　他没有在地图上做任何标记。

　　他只是转回身，拉开了另一侧的抽屉，拿出了一本崭新的，封面是深蓝色硬壳的案头日历。

　　1985年。

　　他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又一页。

　　纸页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清脆得像秒针在走。

　　他停在了1986年。

　　六月。

　　他拧开笔帽，红色的墨水，像一滴浓稠的血。

　　笔尖，在“29”那个数字上，画下了一个沉重的，不容置疑的圆圈。

　　那不是一个标记。

　　那更像是在给一杆等待了三年的狙击枪，装填上最后一颗，也是最致命的一颗子弹。

　　办公室的门，被极轻地，敲了两下。

　　张敏走了进来。

　　她没有出声，只是将一杯温度刚好的热可可，放在他手边。

　　然后，她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在了那份摊开的，来自瑞士的文件上。

　　她看不懂德语。

　　但她认得那个银行的徽标，也看得懂那串长得惊人的，代表着本金的数字。

　　她的呼吸，下意识地，停顿了半秒。

　　十四万？一百四十万？

　　不。

　　是一千四百二十万。

　　瑞士法郎。

　　这笔钱，从未出现在峰锐资本的任何一张报表上。

　　这是他的私人账户。

　　张敏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攥紧。

　　她无法想象，是怎样的一场豪赌，需要动用如此庞大的，一笔私有资金。

　　她的目光，又移向了那本被画了红圈的日历。

　　1986年6月29日。

　　一个普通得，没有任何意义的日子。

　　她终于忍不住，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的试探。

　　“陈生，这个日子……”

　　陈峰没有看她，也没有看那份文件。

　　他只是抬起头，目光穿透了面前的落地玻璃，投向了远处那片被夜色笼罩的，深不见底的海洋。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清算日。”

　　他拿起那支红色的派克金笔，在那个圆圈旁边，写下了三个字。

　　“上帝之手。”

　　然后，他将文件重新折好，放回盒子，关上抽屉，上锁。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任何情绪。

　　他端起那杯热可可，喝了一口。

　　他对张敏说。

　　“明早，我要一份关于苏联造船工业的评估报告。”

　　“越详细越好。”

　　张敏僵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从一场价值千万瑞郎的神秘赌局，到毫无关联的苏联造船工业。

　　这两件事之间，没有任何逻辑。

　　就像她永远也看不懂，这个男人脑海里，那张覆盖了整个地球的，疯狂的蓝图。

　　她低下头，声音干脆利落，将所有的困惑与震惊，都压回心底。

　　“明白。”

　　当办公室的门再次关上。

　　陈峰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他看着脚下这座被誉为东方之珠的城市。

　　那五十几亿的资产，那些被媒体吹捧为神话的投资回报率，在此刻，都显得有些渺小。

　　像一场盛大宴会开始前，摆上桌的，几碟不起眼的开胃冷盘。

　　真正的主菜，还在后厨。

　　正用时间的文火，慢慢煨着。

　　快了。

　　他对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还有一年。

　　十二点五亿。

　　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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