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墨衡的抉择

　　“希望号”的维修工作在林影高效的统筹下，进展迅速。受损的外部设备被替换或修复，扭曲的装甲板在大型工程机械臂的作业下逐渐恢复平整。星舰如同一个受伤的巨兽，在航行中默默舔舐着伤口，恢复着元气。

　　然而，一个更根本性的问题，随着能源储备的持续消耗，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变得越来越紧迫。

　　主控室内，墨衡面前的光屏上，代表能源储备的柱状图已经跌破了百分之五十的警戒线，并且仍在以稳定的速度下降。虽然五行循环系统极大地优化了能量利用效率，但维持如此庞大星舰的日常运转、生命支持、以及应对未知风险所需的冗余能量，依然是一个天文数字。

　　“按照目前消耗速度，以及预估的航程，我们无法支撑到下一个理论上可能存在资源的星域。”墨衡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聚焦在星图上一个遥远的光点上，“除非……我们再次进行空间跃迁，缩短航程。”

　　“风险呢？”苏婉问道。经历了宇宙暗礁的惊险，她对任何非常规航行都抱持着绝对的谨慎。

　　“风险未知。”墨衡的回答很直接，“我们之前的跃迁引来了虫群，谁也无法保证下一次跃迁会进入怎样的环境。可能是富饶的星域，也可能是更危险的绝地。而且，频繁跃迁对舰体结构和能量核心的负担极大。”

　　一时间，主控室内陷入了沉默。常规航行，能源不足；冒险跃迁，前途未卜。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风尘的目光落在墨衡身上，他能感觉到，这位挚友平静的外表下，内心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权衡。墨衡的思维方式与他和苏婉都不同，他更依赖数据、逻辑和概率。但在缺乏足够数据支撑的未知星海，纯粹的理性有时也会陷入困境。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风尘开口道，“能否发射远程探测单元，对前方潜在跃迁目标区域进行初步扫描？”

　　“可以，但探测范围有限，且信号传回有延迟，无法保证实时性。”墨衡回答，“而且，探测单元本身也会消耗能量。”

　　又是一个需要权衡的投入。

　　就在这时，墨衡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放在他操作台一旁的那个银色金属箱——陈博士留下的“文明防火墙”原型。箱体上那盏蓝色的指示灯，依旧在规律地闪烁着，仿佛某种沉睡活物的心跳。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墨衡的脑海。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那个金属箱前，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箱体表面。他的眼神变得异常专注，甚至带着一丝……狂热。

　　“或许……我们不需要冒险跃迁，也不需要等待遥远的补给。”墨衡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他转过身，看向风尘和苏婉，“陈博士的研究……这‘文明防火墙’，其理论基础之一，就是对虚空能量本质的逆向解析和应用。”

　　风尘和苏婉心中同时一凛。他们都清楚陈博士那项研究的危险性与不确定性。

　　“你想做什么？”苏婉的声音带着警惕。

　　“虚空能量，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宇宙中最本源、也是最磅礴的能量形式之一。”墨衡的语速加快，如同在推导一个复杂的公式，“只是它过于狂暴、无序，难以被常规手段利用。陈博士试图找到安全利用它的方法，虽然失败了，但他的数据和模型都在这里。”

　　他指着金属箱：“如果我们能破解他模型中的关键节点，不是像他那样试图创造武器或防御壁垒，而是构建一个极小规模的、可控的‘虚空能量汲取器’……哪怕只能汲取极其微量的、经过初步净化的虚空能量，将其转化为我们可以利用的常规能源……”

　　这个想法太过骇人听闻！主动招惹虚空能量？那无异于玩火自焚！陈博士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

　　“太危险了！”苏婉断然反对，“墨衡，你清楚陈博士的下场！连他都无法完全控制，我们怎么能冒这个险？一旦失控，整个‘希望号’都可能被拖入虚空，或者被狂暴的能量撕碎！”

　　“此一时彼一时！”墨衡争辩道，他的理性似乎在这一刻被对未知探索的渴望压倒，“我们有陈博士失败的经验和数据！我们有你布下的五行规则之力可以尝试进行约束和过滤！最重要的是，我们别无选择！常规能源耗尽，我们就是漂流在宇宙中的一口棺材！”

　　他看向风尘，眼神灼灼：“老风，你知道的，这是目前理论上最高效、也可能是唯一的解决方案！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吗？”

　　风尘沉默着。他能理解墨衡的急切与大胆，也明白能源问题的严重性。但涉及虚空，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他需要权衡的，不仅仅是能源，更是全船数百万人的安危。

　　主控室内的气氛变得凝重而紧张。苏婉代表着绝对的谨慎与安全，而墨衡则代表着激进的探索与冒险。两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风尘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

　　风尘没有看他们，他的目光穿透了舷窗，望向外面无尽的黑暗。他想起了地球上的牺牲，想起了守望者的目光，想起了这艘船名字所承载的重量。

　　希望……不是靠等待得来的，有时，也需要在绝境中，向死而生。

　　良久，风尘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可以尝试。”

　　“风尘！”苏婉急道。

　　风尘抬手，止住了她的话，目光转向墨衡，变得无比锐利：“但是，墨衡，你必须答应我几个条件。”

　　“你说！”墨衡立刻道。

　　“第一，所有研究，必须在绝对隔离的、加装了最强阵法封印的实验室进行。我会亲自布下禁制。”

　　“第二，汲取器的规模必须控制在最小理论值以下，并且设置多重、异构的紧急熔断机制。一旦能量波动超出阈值，必须立刻停止，必要时……可以牺牲整个实验室。”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风尘的目光紧紧锁定墨衡，“一旦你感觉到有任何不对劲，无论是能量失控，还是……你的意识受到侵蚀的迹象，必须立刻停止！我不允许你成为第二个陈博士！”

　　风尘的条件极其苛刻，几乎是将风险压缩到了极致，同时也将最大的责任和压力放在了墨衡肩上。

　　墨衡与风尘对视着，他能看到好友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以及深藏其中的担忧。他深吸一口气，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重新恢复了冷静与坚定：

　　“我答应你。我会制定详细的安全规程，所有步骤都会在监控下进行。如果……如果真的出现不可控情况，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知道，风尘给他的不仅是许可，更是一份沉重的信任与托付。

　　“好。”风尘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苏婉看着两人，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他们的决定。她只能在心中默叹一声，然后肃然道：“我会调派最可靠的人员配合你们，并加强实验室周边的安保等级。林影。”

　　阴影中，林影的身影浮现。

　　“实验室的安全监控和紧急情况处置，由你全权负责。”苏婉下令。

　　“明白。”林影简短回应，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一项充满未知与危险的能源探索计划，就在这间主控室内，被定了下来。墨衡捧着那个银色的金属箱，如同捧着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走向了专门为他准备的高危实验室。

　　风尘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深邃。他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他们将获得在星海中长久航行的资本；赌输了，或许就是一切的终结。

　　星海的生存法则，从来都是如此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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