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凉亭中端坐着一位粉裙少女，明眸皓齿，气质娴雅，天然去雕饰的容颜如海棠初绽，眉宇间隐现英气。

　　她正聆听红衣侍女的汇报。

　　“ ** 。”

　　“密探确认，那寇仲、徐子陵正是当日所见的市井之徒。”

　　“不知得了什么机缘，竟如获新生般练就绝世武功。”

　　“寇仲单刀赴会，血染长街，将海沙帮精锐屠戮一空，霸道绝伦。”

　　“徐子陵剑若春风，一招斩杀宗师境的竹花帮主殷开山，迫降全帮。”

　　“如今连巨鲲帮也归入麾下，三帮合一组建双龙帮，正在整顿势力。”

　　“一日之间，江都三大帮派改天换地，新兴势力锋芒毕露。”

　　“新任帮主乃原竹花帮军师邵令周，宗师初境，下设地水风火四堂，堂主皆为一流巅峰高手。

　　更兼巨鲲帮战船与海沙帮商船，实力不容小觑。”

　　在江南一带，论及水上势力，除了大隋骁果军外，就连大江会与鄱阳派也难以企及。

　　红拂女轻蹙眉头，沉声道：好一对双龙。”

　　真如潜龙腾渊，势不可挡。”

　　长生诀不愧为武林四大奇书。”

　　李秀宁听完禀报，眼中闪过异彩。

　　当日寇仲、徐子陵为躲避傅君婥追捕误入她院中时，她便看出二人非同寻常。

　　两个市井之徒竟敢从傅君婥与宇文化及手中夺取《长生诀》，岂是等闲之辈？

　　只是未料短短两月间，二人成长如此神速。

　　十七岁的少年宗师，被江南武林尊为，即便李阀的宗师高手也不过寥寥数人。

　　你的意思是他们练成了长生诀？红拂女难以置信地问道。

　　这部奇书历经无数人之手却无人参透，如今竟被两个混混练成，实在匪夷所思。

　　不仅如此，双龙定有其他奇遇。”李秀宁分析道，徐子陵的剑法能预判对手招式，与奕剑术颇为相似。

　　加上傅君婥相伴左右，其剑术必得自她传授。”

　　而寇仲的刀法霸道无双，他那柄龙鳞刀身的宝刀，极似古籍记载的夏桀所铸龙牙。

　　徐子陵手中那柄寒冰般的宝剑，同样是不世神兵。”

　　更令人称奇的是他们心性成长之快。

　　先灭海沙帮，再收竹花、巨鲲二帮，创立双龙帮，这般手段绝非寻常。”

　　凉亭中，这位聪慧过人的李阀三 ** 眼中异彩连连，首次目睹如此迅猛的崛起之势。

　　红拂女忽然想起一事，急忙补充：还有件蹊跷事。

　　双龙帮正在变卖产业筹措银两，招募大批水手。

　　江都流民几乎被他们收编殆尽，帮众已近十万之众。”

　　部分船只载着辎重沿运河南下抵达余杭，正在当地大兴土木修建码头宅院，似有扎根之意。”

　　什么？李秀宁闻言一惊。

　　李秀宁神色陡然大变，为何偏偏选中余杭？

　　这座新兴的郡城始建于大业三年，统辖着钱塘、富阳等七县之地。

　　作为大运河的终点，余杭毗邻钱塘江口，扼守着杭州湾要冲。

　　谁掌控了余杭，就等于掐断了各方势力沿运河南下的通道。

　　得益于运河带来的繁荣，余杭郡人口从大业六年的九万激增至二十万，一跃成为江南首屈一指的繁华大郡。

　　隋朝鼎盛时期，全国户籍近九百万户，人口逾四千万。

　　按当时标准，十万户以上称上郡，全国三十四个上郡尽数位于江北。

　　江南虽不及北方稠密，但余杭郡的崛起改变了江东格局。

　　若整合会稽、东阳等周边五郡，可达十万户规模；若能进一步掌控吴郡、丹阳等六郡，则能聚拢二十万户、百万之众。

　　想到这里，李秀宁眼中精光闪动，隐约看穿了寇仲、徐子陵的战略意图。

　　但她尚未察觉，双龙帮不过是摆在明处的棋子，寇仲的野心远比掌控江东更为宏大。

　　【江都城右屯卫将军府内。

　　兄长！

　　你竟还有雅兴在此观鱼赏花！

　　我们宇文阀的颜面都快被人踩进泥里了。”

　　双龙帮正往余杭撤离，一旦渡江就鞭长莫及了。”

　　依我之见，当立即调遣骁果军，在江都城内剿灭双龙帮，免得贻笑大方。”

　　宇文智及风风火火闯入厅堂，那张鹰视狼顾的面容布满戾气。

　　寇仲在闹市之中高声宣告：“今日纵使神仙下凡，他宇文家依旧是破野头，莫非还能改了血脉不成？”

　　此言一出，震动江南，不出旬日便传遍巴蜀、中原、河北、关中、甘陇各地。

　　百年门阀宇文氏颜面扫地，昔日西魏八柱国的荣耀，北周皇族的尊贵，尽数沦为江湖笑谈。

　　自此宇文一族再难自诩汉家正统，世人提及必称鲜卑破野头，这般声名狼藉，何以问鼎天下？

　　“二弟。”

　　“乾坤未倾，何必惊慌！”

　　宇文化及身着紫锦华袍霍然起身，目光如渊似海，面容冷峻威严，周身散发着摄人心魄的霸气。

　　“兄长啊！”

　　“岂不知双龙帮乃寇仲、徐子陵合并三帮之力所建？”

　　“如今其实力已不逊鄱阳、巴陵两大帮派。”

　　“若放任其南下余杭，无异于纵龙入海。”

　　“假以时日，我等如何制得住这对蛟龙？”

　　见兄长如此镇定，宇文智及愈发焦躁。

　　想那寇徐二人年方十七便达宗师之境，寇仲更曾剑斩宗师中期的龙王韩盖天。

　　若容其成长至宗师后期，再得帮众助力，宇文阀基业恐将毁于一旦。

　　“哦？”

　　“纵龙入海？”

　　“若余杭为海，谁为真龙？是双龙帮还是双龙本人？”

　　“除去寇徐二人，双龙帮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宇文化及冷眼扫过胞弟，随手将鱼饵抛入池中，引得锦鲤争食，水波荡漾。

　　宇文智及眼中精光一闪：“兄长的意思是......”

　　“寇仲、徐子陵与傅君婥此刻皆在海沙帮总舵。”

　　“我已命任少名率铁骑会精锐南下。

　　只要双龙尚在，纵使帮众尽散又何妨？”

　　“失却真龙，所谓帮派不过是你我掌中傀儡。”

　　宇文智及仍不放心：“铁骑会虽有三万精骑，终究不及骁果军精锐。

　　为何不动用近在咫尺的骁果军，反要调任少名前来？”

　　“住口！”

　　宇文化及凤目骤寒，厉声道：“本官乃大隋右屯卫将军，非禁卫统领。”

　　“骁果军乃天子亲卫，自有虎贲郎将统辖，岂容外人染指。”

　　“前番奉旨夺取《长生诀》未果，已是戴罪之身。”

　　“我已向陛下递交辞呈，卸任右屯卫将军一职。

　　陛下已准奏，并任命独孤盛接任此职。”

　　“什么？！”

　　宇文智及闻言大惊失色，急声道：“兄长，何须做到这般地步！”

　　宇文阀与其他门阀不同，其阀主并非权势最盛之人，而是武道修为最高者。

　　因此，宇文阀现任阀主是宇文化及的叔父宇文伤。

　　宇文伤膝下有三子：宇文成龙、宇文成都与宇文化骨。

　　其中，宇文成龙、宇文成都与宇文化及并称宇文阀四大高手。

　　宇文阀中权势最盛者当属宇文化及之父宇文述，官拜左卫大将军，封许国公。

　　然而自随杨广南巡以来，宇文述便卧病在床，病情危重，随时可能离世。

　　宇文述第三子宇文士及自幼与两位兄长不甚亲近，虽娶南阳公主为妻，获封驸马都尉、鸿胪少卿，却远在洛阳，难以为宇文阀提供助力。

　　此时若官位最高的宇文化及再辞官而去，宇文阀在朝堂上的势力必将大减。

　　“二弟。”

　　“陛下对我们已生猜忌之心。”

　　“龙舟抵达江都当日，他便对我出手，仅一掌便令我身负重伤。”

　　“若非如此，凭傅君婥、寇仲之流，岂能伤我分毫？”

　　宇文化及遥望江都宫方向，语气森然。

　　“什么？那昏君竟敢...”

　　宇文智及闻言怒不可遏，面目狰狞。

　　但宇文化及冷声告诫道：“二弟，宇文阀如今树大招风。”

　　“当效法李阀，韬光养晦，静待时机。”

　　“只要十万骁果军尚在，杨广便可稳坐江都，你可明白？”

　　“兄长教诲，智及谨记。”

　　宇文智及神色肃然，郑重应道：“我会加强与司马德戡、元礼的往来。”

　　“不止他们。”

　　“内史舍人元敏、虎牙郎将赵行枢、鹰扬郎将孟秉、城门郎唐奉义，皆需结交。”

　　“即便是杨广身边近臣，也要不惜代价拉拢。”

　　宇文化及凝视着弟弟，眼中似有山河倒影，野心昭然若揭。

　　“遵命。”

　　宇文智及心神俱震，随即转身离开右屯卫将军府。

　　江都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宇文化及卸任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城。

　　各大门阀世家、佛魔两道的耳目都捕捉到这个重要讯息。

　　众人皆以为宇文阀已然式微，连二号人物宇文化及都解甲归田，哪里还有什么指望。

　　盛夏时节，烈日炙烤着瘦西湖畔的少帅军驻地。

　　昔日海沙帮的地盘如今戒备森严，锦衣卫已将方圆百里的耳目清扫一空，连飞鸟掠过都逃不过他们的监察。

　　借助竹花帮与海沙帮残留的势力，锦衣卫迅速在江都郡铺开情报网，设立千户所及五处百户所，每日都有密报呈至寇仲案前。

　　呵。”

　　听完傅君婥禀报宇文化及卸任的消息，寇仲嘴角泛起冷笑：毒蛇缩回毒牙，难道就不是毒蛇了？咬人照样致命。”

　　他这招既在糊弄杨广，也在麻痹外人。”

　　我敢打赌，宇文化及的伤早好了。”

　　傅君婥瞳孔微缩。

　　若真如此，这位宇文阀主的城府未免太过可怕。

　　暂不管他。”寇仲指尖轻叩桌案，盯死任少名。”

　　再派暗桩潜入李子通、杜伏威等人麾下——我要他们每日穿什么衣裳都清清楚楚。”

　　江淮沃土不逊江南，眼下淮北动荡，淮南仅有杜伏威、辅公祏两股势力，正是趁乱布局的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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