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出征之前，依依惜别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龙焱基地的专用机场却已是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巨大的探照灯划破夜幕，将跑道和停机坪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航空燃油特有的刺鼻气味，以及一种无声的、铁血肃杀的氛围。

　　参加“宙斯盾”演习最终阶段任务的龙焱队员们，已然全副武装，在跑道一侧整齐列队。他们身着最新的丛林数码迷彩作战服，脸上涂着厚重的油彩，只露出一双双在灯光下闪烁着寒星般光芒的眼睛。每个人身上的装备都经过反复检查，沉重而精良，从加装各种战术配件的突击步枪，到背负的通讯设备、爆破物、医疗包，再到腿侧的手枪和匕首，无一不透露着这是一支即将投入真正铁血熔炉的精锐之师。

　　秦晋川站在队伍正前方，同样的一身戎装。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缓缓扫过每一张熟悉而坚定的面孔。他的目光所及之处，队员们的脊梁挺得更直，眼神更加灼热。无需言语，旅长那沉静如水的目光，本身就是最好的战前动员——信任、期许，以及同生共死的决绝。

　　政委高远站在一旁，进行着简短的、饱含力量的动员，但他的声音，似乎都成了此刻画面的背景音。所有人的心，都已飞向了那片遥远而未知的海域，飞向了即将到来的、决定荣誉的终极较量。

　　在队列不远处，站着一些前来送行的人。他们是未能入选此次任务的队员、基地的文职人员，以及几位核心骨干的家属。人群的最前方，站着姜青白。

　　她穿着一件厚重的军大衣，依然难以完全遮掩那日益隆起的腹部。海岛的夜风带着湿冷的寒意，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流露出明显的不舍或担忧，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目光沉静地望向队列最前方的那个身影。

　　她的双手交叠，轻轻覆在小腹上，仿佛在安抚着里面那三个似乎也感受到离别气氛而有些躁动的小生命。灵泉和生命源露让她保持着外表的镇定，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深处那如同被无形之手紧紧攥住的酸涩与牵挂。

　　简短的誓师仪式结束。高远政委一声令下：“登机！”

　　队员们迅速而有序地转身，以标准的战术队形，跑步奔向不远处那架已经发动、旋翼开始缓缓旋转、发出巨大轰鸣声的军用运输直升机。

　　秦晋川没有立刻动身。他转过身，大步向着姜青白站立的方向走来。

　　靴底敲击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沉重而清晰的声响，一步步，仿佛踩在两人的心尖上。他走到她面前，停下。周围的喧嚣、飞机的轰鸣、战友跑动的脚步声，仿佛在这一刻都远去了。他们的世界里，只剩下彼此。

　　他低头，看着她。油彩掩盖了他的面容，却遮不住那双眼睛里汹涌澎湃的情感——有关切，有不舍，有愧疚，更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

　　他抬起手，似乎想抚摸她的脸颊，但看到自己戴着战术手套、沾着些许油彩的粗糙手指，动作微微一顿。最终，他的手越过她的肩头，轻轻落在了她背后的大衣上，是一个极其克制，却充满了占有欲和保护欲的拥抱姿势。

　　“照顾好自己。”他的声音透过飞机的轰鸣，低沉地传入她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按时休息，按时吃饭，有任何不舒服，立刻找孙医生，不许硬撑。”

　　姜青白仰头看着他，努力想从他涂满油彩的脸上找出熟悉的轮廓。她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她只能更紧地交叠双手，护住腹部。

　　秦晋川的目光下落，停留在她隆起的肚子上。那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温柔与歉疚。他伸出另一只手，隔着厚重的大衣和作战服，极其轻柔、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覆在了上面。

　　“宝贝们，”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带着一种笨拙的、父亲特有的温柔，“乖乖听妈妈的话，等爸爸回来。”

　　仿佛是对他的回应，姜青白腹中清晰地传来了两下有力的胎动，像是在说“知道了”。

　　这奇妙的感应，让秦晋川的身体微微一震，眼中的情绪几乎要满溢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收回手，重新站直身体。所有的柔情与不舍，在瞬间被尽数收敛，他又变回了那个冷静果决的龙焱旅长。

　　“我走了。”他看着她的眼睛，只说出了这三个字。

　　“嗯。”姜青白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我们等你。”

　　没有拥抱，没有亲吻，没有眼泪。只有这最简单的对话，和最深沉的目光交汇。所有的信任、嘱托、爱与牵挂，都融在了这寥寥数语和彼此胶着的视线之中。

　　秦晋川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然后，他猛地转身，再也没有回头，大步流星地走向那架咆哮着的直升机。舱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内外的世界。

　　姜青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直升机的旋翼越转越快，卷起巨大的气流，吹得她大衣下摆猎猎作响，吹乱了她额前的发丝。她只是眯着眼，牢牢地盯着那扇紧闭的舱门。

　　直升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拔地而起，如同一只黑色的巨鸟，融入尚未完全褪去的夜色，向着南方，向着那片充满未知与挑战的海域，义无反顾地飞去，直到消失在黎明的天际线。

　　机场的灯光依旧明亮，送行的人群渐渐散去。姜青白却依旧站在原地，许久，许久。她轻轻抚摸着腹部，感受着里面生命的律动，低声呢喃，既像是说给孩子听，也像是说给远方的他听：

　　“一定要平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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