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产房之外，铁汉焦心

　　产房那扇厚重的、隔绝了内外世界的门，在姜青白被平稳推进去之后，便无声地关闭了。门上方那盏刺目的“手术中”红灯骤然亮起，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秦晋川的心上。

　　门外，原本宽敞安静的走廊，此刻仿佛成了一个无形的压力舱。空气凝滞，弥漫着消毒水冰冷刺鼻的气味，这味道以往从未让他如此心慌。时间，在这里似乎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在粗糙的砂纸上摩擦，缓慢而煎熬。

　　秦晋川，这位名字能令敌人闻风丧胆、在国际特种兵擂台上挥斥方遒的龙焱旅长，此刻却像一头被囚禁在牢笼中的困兽。他无法再像战场上那样，通过精准的判断和迅猛的行动来掌控局势。他只能等待，被动地、焦灼地等待着一个他无法插手、却又关乎他全部幸福的结果。

　　他根本坐不住。那张冰冷的金属长椅，仿佛长满了无形的尖刺。他刚强迫自己坐下不到十秒，便会像被弹簧弹起一样猛地站起，在狭窄的走廊里来回踱步。军靴的硬底敲击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沉重而规律的“咔、咔”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透露出主人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锁定在那扇紧闭的门和上方那盏灼人的红灯上。仿佛想用目光穿透那厚厚的隔音板材，看清里面的情形，听到里面的声音。他的双手时而紧握成拳，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青筋虬结；时而又无力地松开，垂在身侧，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画面——姜青白苍白的脸，医生凝重的表情，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三个孩子！风险远比单胎要大！尽管所有的医疗准备都是顶级的，尽管他对她的身体素质有信心，但那未知的、关乎生死的过程，依旧像一只冰冷的巨手，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呼吸困难。

　　走廊尽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政委高远、副旅长李振，还有几位核心大队长，都闻讯赶来了。他们看到秦晋川这副从未有过的、失魂落魄的模样，都默契地没有多言，只是静静地走上前。

　　高远拍了拍秦晋川紧绷的肩膀，声音沉稳：“晋川，别自己吓自己。青白那身体素质，比咱们许多小伙子都强！医疗组也是最好的，放心！”

　　李振也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解气氛：“旅长，三个小家伙估计在里面排兵布阵呢，商量着谁先出来当老大！您就稳坐中军帐，等着捷报吧！”

　　然而，这些安慰的话语，此刻听在秦晋川耳中，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胡乱地点着头，目光却从未离开那扇门，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产房内偶尔会隐约传出一两声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或是医护人员模糊的低语，每一次微小的声响，都能让秦晋川的身体猛地一僵，心脏狂跳，屏息凝神地仔细分辨，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关于她和孩子们的讯息。

　　有一次，里面似乎传来一声压抑的、属于姜青白的闷哼。虽然极其轻微，却像是一把尖刀，猝然刺入秦晋川的耳膜，直抵心脏！他浑身剧震，猛地向前冲了一步，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去推那扇门！幸好被身旁眼疾手快的李振死死拉住。

　　“旅长！冷静！医生在里面！要相信他们！”李振低声喝道，手上用了力道。

　　秦晋川被他拉着，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胸口剧烈起伏，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里，此刻竟布满了血丝，充斥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焦灼和无力感。他从未像此刻这般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和风度。他将脸深深埋进掌心，感受着手心里冰冷的汗湿。铁汉的外壳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露出了里面那个也会恐惧、也会脆弱、将妻儿视作性命的普通男人的内核。

　　高远示意其他人不要再打扰，只是默默地陪在一旁，如同最坚实的后盾。他们看着这位平日里顶天立地的战友、指挥官，此刻被担忧折磨得形销骨立，心中也都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们能理解，那里面的，是他的命。

　　不知又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产房的门依旧紧闭，红灯依旧刺眼。

　　秦晋川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微微颤抖的肩线，泄露着他内心从未停止的风暴。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向着所有他知道或不知道的神明祈祷：

　　“保佑她……保佑孩子们……只要他们平安，我秦晋川愿付出任何代价……”

　　产房之外，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琥珀。每一秒的等待，都是对意志的极致煎熬。铁汉的焦心，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那是一种超越了战场生死、源自生命本源的、最深沉的爱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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