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义庄棺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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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十八日,亥时三刻。

  林不觉拖着伤腿,潜入城南义庄。

  此处原为乱葬岗,后由慈航静斋改建,专收无名尸、冻毙者、刑场弃尸。

  白日有尼僧诵经,入夜则空无一人,唯余纸灰与松油味。

  疤脸刘说“第三排棺材”,他便直奔而去。

  义庄共五排棺,第三排靠墙,七口黑漆棺并列,皆无名无碑。

  他律武初觉敏锐,察觉第三口棺盖微翘——似被人动过。

  撬开,内无尸,只一油布包。

  打开,是两物:

  一卷《大胤律·诉讼篇》残本,夹着一页沈知微手书;

  一只铜铃,形制古朴,与他此前所得“律音铜铃残片”恰好吻合。

  他拼合铜铃,轻摇。

  无声。

  但罗盘微震,铃内竟传出极细律文吟诵——非人声,乃器物共鸣。

  沈知微手书写道:

  >“林兄若见此信,必已闯尚宝监。

  >图纸虽真,若无‘三合法’,呈堂即焚。

  >依《诉讼篇》第四十二条:凡涉宫禁重案,需‘人证、物证、律证’三合,方可由御史台直奏天子,绕过六部。

  >

  >人证:柳氏可作,但需‘魂印未散’之证——你已有其血。

  >物证:图纸为凭,但需‘尚宝监火漆印’——你未得。

  >律证:律武监旧案若翻,需‘前朝司律使亲笔卷宗’——藏于皇史宬。

  >

  >三者缺一,图纸即废,反坐你窃档之罪。

  >

  >附铜铃一枚,乃律武监‘鸣冤铃’,集齐三证后,于午门外摇之,御史台必闻。

  >

  >——沈知微留”

  林不觉读罢,手心发冷。

  沈家早知他会走这一步。

  他们没给刀,没给兵,只给了一条合法路径——

  一条几乎不可能走通的路。

  皇史宬,存前朝秘档,守卫森严,非钦差不得入;

  尚宝监火漆印,需主簿亲盖,而主簿已识破他身份;

  柳氏血虽在,但魂印是否未散,尚需验证。

  他坐在棺旁,撕开裤腿,草药已混着血凝成块。

  远处,犬吠声起。

  禁军搜城,已至南坊。

  他知道,自己只有一夜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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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时,他潜回慈航静斋后墙。

  主持似早知他会来,留门未锁。

  “柳氏在东厢。”她只道。

  林不觉入室,柳氏卧于榻上,面色苍白,但眼神清明。

  “你来了。”她声音微弱,“我梦见桑水河涨了,七个孩子站在岸上,喊我娘。”

  林不觉取出血瓶与罗盘:“需验魂印。”

  柳氏点头,伸出手腕。

  他滴血于白绢,压上罗盘。

  律文微光流转,白绢上浮现出淡淡衔尾蛇纹——比上次更淡,但未消。

  “魂印未散。”主持低语,“她魂被拘过,但未炼成丹,尚可作证。”

  林不觉松了口气。

  柳氏忽然抓住他手:“他们用北境童女,因魂未染尘。但炼丹需‘主炉’——必须是曾为炉者,才能引魂入鼎。”

  林不觉一震:“你是说……他们还需要你?”

  柳氏点头:“我若死,新炉不成。所以我暂时安全。”

  她从枕下取出一物:“这是我被拘时,藏在发簪里的东西。”

  是一枚青鳞粉结晶,内嵌极小纸片,写一地址:“西市·永和当铺·地字七号”。

  “当铺是玄鳞教的钱眼。”柳氏低语,“账本在当铺地窖。”

  林不觉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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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时,西市。

  永和当铺已关门,但后巷有狗洞。

  林不觉钻入,潜至地窖。

  窖内堆满当票、银锭、账册。

  他翻找“青鳞”“水门”“渠卫”等字,终在一本《杂项流水》中发现:

  >“七月十七,收‘义仓’车七人,价三百两,转渠卫乙房。”

  >“尚宝监主簿,分利五十两。”

  >“养心殿贵人,预付丹资千两。”

  主簿果然涉入!

  更关键的是,账本末页夹着一张尚宝监火漆印模——似是主簿私刻,用于伪造文书。

  林不觉拓印印模,又撕下关键页,藏入怀中。

  刚欲离开,忽听头顶脚步声。

  他熄灯,藏于米缸。

  两名伙计下来取酒,闲聊:

  “听说夜巡司那杂役闯尚宝监了?”

  “可不是!悬赏五百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图什么?”

  “谁知道……不过我听说,他手里有张图,能通到养心殿。”

  林不觉屏息。

  消息已泄。

  他等两人离开,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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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将明,他站在皇史宬外。

  此处为皇家档案库,青砖高墙,铁门重锁,门前两尊石兽,眼嵌符石。

  《大胤律》载:“皇史宬,非持御批或司礼监符,不得入。”

  他无符无批。

  但他记得赵铁山曾提:“皇史宬戌时换岗,丙字门有半刻疏漏。”

  他等至戌时(次日),果然见两名守卫交接,丙字门微开。

  他正欲潜入,忽见一队内侍提灯而来。

  为首者,竟是尚宝监主簿!

  主簿冷笑:“就知道你会来。皇史宬无律武监档——十五年前,已被焚毁。”

  林不觉心头一沉。

  “但……”主簿阴笑,“你若想知道谁下令焚的,不妨跟我走。”

  林不觉不动。

  他知道,这是陷阱。

  但若律武监卷宗真被焚,律证永无。

  他犹豫之际,远处传来钟声——宫门落钥。

  主簿挥手,禁军围上。

  林不觉退至墙角,手握匕首。

  就在此时,皇史宬内,一老宦官推门而出,手持拂尘,声音沙哑:

  “吵什么?皇史宬重地,也敢喧哗?”

  主簿一愣,忙躬身:“刘公公恕罪,此贼欲窃档。”

  老宦官眯眼看向林不觉,忽道:“你像一个人。”

  林不觉不语。

  老宦官走近,低声道:“景元三年,有个年轻人,也站在这里,问律武监的档。”

  他顿了顿:“他叫林正言,是你什么人?”

  林不觉浑身一震——林正言,正是律武监最后一任司律使,也是他生父。

  老宦官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绢:“他死前托我藏此物。说若有人持鸣冤铃来,便交予他。”

  黄绢展开,是律武监亲笔卷宗,末尾盖“司律使林正言”印。

  律证,有了!

  主簿脸色大变:“刘公公!此乃逆档!”

  老宦官冷笑:“逆不逆,天子说了算。滚。”

  主簿不敢违逆,带人退去。

  林不觉接过黄绢,深深一拜。

  老宦官摆手:“别谢我。我欠你父亲一条命。十五年前,若我敢开口,他或许不会死。”

  他关门前,留下一句:“鸣冤铃响,午门必开。但记住——天子未必是你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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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十九日,辰时。

  林不觉藏身废窑,清点所得:

  -人证:柳氏血验魂印未散,可出庭;

  -物证:暗渠图纸 尚宝监印模 当铺账本;

  -律证:律武监亲笔卷宗,司律使亲印。

  三证齐备。

  他磨了匕首,又备了三粒假死散——不是为用,而是为备。

  他知道,下一步,是午门外,摇铃鸣冤。

  但沈知微信中说:“御史台必闻”,却未说“天子必信”。

  而老宦官警告:“天子未必是你的盟友。”

  他望向皇城方向。

  宫墙高耸,龙旗猎猎。

  他不是英雄,不是侠客,甚至不是正式官员。

  他只是个杂役,靠着抄副本、备后手、记细节,一路走到这里。

  现在,他要做的,是把这份副本,亲手递到天子面前。

  哪怕——

  那龙椅之上,坐着的,正是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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