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雪原遗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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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如刀,割在脸上生疼。林不觉将白瞳扶上马背,自己牵着缰绳走在前头。萤伏在他肩头,呼吸微弱,寒心草的药效正在抵抗骨哨余毒。“朱砂谷往北三十里,有座萤火城废墟。”白瞳声音沙哑,“《北荒志》载,千年前北荒三十六部共主定都于此。后因一场大火,全城覆灭。”
林不觉点头:“萤族是否与此有关?”
“萤族只是三十六部之一,擅长骨语和星象。城灭后,余部散落北荒,萤族最为隐秘。”白瞳咳了一声,肩头伤口渗出血迹,“林先生,我们该先处理伤口。”
“废墟中有水源,可清洗包扎。”林不觉望向北方,“而且,云娘留下的线索指向那里。”
白瞳一怔:“你如何得知?”
“墙上的字。”林不觉眼中闪过痛色,“云娘从不在无意义之处留字。她写‘骨语者非人,乃心魔所化’,是在提示我们——骨语者的秘密,在萤火城。”
马蹄踏雪,三人继续北行。天色渐暗,远处地平线上,一座黑影矗立,如巨人俯视大地。
萤火城废墟比想象中更荒凉。
断壁残垣延伸数里,焦黑石柱刺向天空,仿佛凝固的火焰。城门半塌,上书“永光”二字已斑驳难辨。林不觉将马栓在城外枯树上,背萤入城。
“小心脚下。”他提醒白瞳,“千年废墟,地基不稳。”
城内积雪深厚,掩盖了当年惨状。唯有几处裸露的黑石,仍保留灼烧痕迹。白瞳指向中央高台:“那是观星台,萤族祭祀之所。若云娘来过,必去那里。”
三人艰难跋涉至观星台。台上积雪半人高,中央立着一块石碑,形制奇特——非北荒风格,而是神京律碑形制,只是更加古朴。
林不觉拂去碑上积雪,露出密密麻麻的刻字。字迹奇特,半是汉字,半是骨语符号。
“这不是普通律碑。”白瞳皱眉,“《北荒志》未载此物。”
萤突然挣扎下地,踉跄靠近石碑:“师父……碑在唱歌。”
林不觉扶住他:“什么歌?”
“很古老的歌,我族只有长老会唱。”萤指尖轻触碑文,竟哼出一段旋律——低沉婉转,如风过空谷。
奇妙的事发生了。随着歌声,碑文开始泛起微光,汉字部分逐渐清晰,骨语符号却越发模糊。
“……万律归一,人皆为奴。守鼎者三百零七,非死于屠,而死于守……”
林不觉瞳孔收缩。三百零七,正是律武监被屠人数!
“继续唱!”他急道。
萤虚弱地摇头:“我只能唱这一段。完整的歌,需九部共吟。”
白瞳突然按住林不觉肩膀:“有人!”
远处废墟阴影中,人影绰绰。不是玄鳞教徒,而是裹着兽皮的北荒人,手持骨矛,眼中警惕。
为首者是个老妪,白发如雪,左眼蒙着黑布,右眼却异常明亮。她拄着骨杖,缓步上前。
“外乡人,擅动先祖碑,当以血偿。”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白瞳欲解释,被林不觉拦住。他上前一步,深深行礼:“晚辈林不觉,为寻真相而来。此碑关系重大,非为亵渎。”
老妪骨杖顿地:“你怎知此碑?萤儿又为何为你歌唱?”
“萤是我弟子,族灭幸存。”林不觉指向石碑,“碑文提及‘三百零七守鼎者’,与我身世有关。”
老妪右眼精光一闪:“你是林正言之子?”
林不觉如遭雷击:“你认得我父亲?”
老妪不答,转向萤:“孩子,你唱的是‘守鼎歌’,我族最高秘传。你从何处学来?”
萤低头:“族灭前夜,长老们围火而歌,说‘鼎在人在’。我只记住这一段。”
老妪长叹,骨杖轻点石碑:“三千年了……终于等到守鼎人之后。”
她挥手,北荒人收起骨矛。老妪指向观星台下方:“随我来。”
地窖隐于观星台基座,入口被巨石掩盖。老妪以骨杖敲击特定位置,巨石竟缓缓移开。
“此乃萤族最后圣地。”她低语,“外人从未进入。”
地窖内干燥温暖,墙壁刻满壁画。林不觉举火把细看,心头震撼——壁画描绘的竟是律武监场景:三百余人环绕巨鼎,鼎上刻“法平如水”;外有大军围困,领军者竟是三清观道人!
“这是……屠监之役?”林不觉声音发颤。
老妪摇头:“是守鼎之役。千年前,道门欲以‘万律归一’统御天下,需熔天下律鼎,铸‘一统鼎’。律武监三百零七人,携真律鼎逃至北荒,与萤族共守此地。”
她指向壁画一角:“此人是守鼎人之首,名正,字言之。”
画中男子面容模糊,但衣着与林正言常穿的律武监官服一模一样。
林不觉踉跄后退:“不可能……时间对不上。律武监被屠是十年前,而壁画至少千年。”
“时间?”老妪冷笑,“道门有‘岁月阵’,可令一人活千年。历代守鼎人,皆以‘林正言’为名,承其志,继其魂。”
白瞳震惊:“你是说,林司正不是一人,而是一个传承?”
“正是。”老妪取下墙上一卷兽皮,“此乃《守鼎录》,记历任守鼎人之名。最近一位,确是十年前失踪。”
兽皮展开,密密麻麻写满名字,最后几行清晰可见:
“林正言,第三百零七代守鼎人。神京律武监司正。十年前携真律鼎逃离,下落不明。”
林不觉双手颤抖:“我父亲……他究竟是谁?”
“他是守鼎人,也是你父亲。”老妪直视他双眼,“真律鼎不在神京,而在桑水河底。你父亲以身相护,假死脱身。”
林不觉如坠冰窟。十年来,他以为父亲惨死,却不知真相如此复杂。
“为什么瞒我?”他声音嘶哑。
“因守鼎人之子,必承其志。”老妪眼中闪过悲悯,“你寒髓咒入体,是真律鼎共鸣所致。你体内,流着守鼎人的血。”
话音未落,林不觉胸口剧痛——寒髓咒突然爆发!青玉簪脱手飞出,插入石壁,光芒大作。
“师父!”萤扑过来,却被寒气震开。
白瞳想扶他,被老妪拦住:“别碰他!寒髓咒是真律鼎的印记,旁人接触会被反噬。”
老妪急问:“你最近是否接触过律心鼎?”
林不觉咬牙点头:“青丘律心鼎……共鸣过。”
“难怪!”老妪跺脚,“律心鼎是真律鼎碎片所化,你两者皆触,印记叠加。若不压制,三日内必死!”
她转向萤:“孩子,你还能唱守鼎歌吗?”
萤点头,强撑起身,清唱起来。歌声在地窖中回荡,青玉簪光芒渐强,与之共鸣。
老妪从怀中取出一物——半块焦黑的鼎耳,刻着“法”字。
“真律鼎碎片!”白瞳惊呼。
“萤火城灭时,我族长老拼死抢出这一块。”老妪将鼎耳放入林不觉手中,“握紧它,随歌声引导寒气。”
林不觉依言而行。鼎耳触手冰凉,却在歌声中渐渐温热。寒髓咒如冰龙游走经脉,却被歌声与鼎耳引向特定路线,不再乱窜。
剧痛稍减,林不觉额头冷汗涔涔:“这鼎耳……”
“是钥匙。”老妪低语,“真律鼎被分成九块,散落天下。集齐九块,可开启鼎中秘藏——‘天心律’。”
“天心律?”白瞳不解。
“非人定之法,乃天定之规。”老妪眼中精光,“善者得福,恶者遭殃,不因身份贵贱,只凭心意善恶。”
林不觉心头一震。这与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突然,地窖外传来爆炸声!石壁震动,碎石落下。
“玄鳞教!”北荒人冲入,“他们炸开了西门!”
老妪脸色大变:“快走!他们为鼎耳而来!”
她将《守鼎录》塞给林不觉:“带着它!记住,真律鼎在桑水河底,但钥匙在……”
话未说完,地窖顶部被炸开,烟尘弥漫。数名玄鳞教徒跃下,为首者竟是驿站那女子,手持哭魂哨。
“老虔婆,交出鼎耳,饶你不死!”她狞笑。
老妪骨杖一挥:“萤族的血,不为邪魔流!”
北荒人冲上,与教徒厮杀。骨矛对钢刀,惨叫声不绝。老妪护住林不觉三人:“从密道走!去黑石原!十五日后,月圆之夜,真律鼎将现世!”
“那你呢?”林不觉问。
“我守此地三百年,今日是归期。”老妪惨笑,“记住,守鼎人不为权,不为力,只为天下无冤!”
她突然将骨杖刺入自己胸口,鲜血喷涌。鲜血触及鼎耳,竟化作红光笼罩林不觉三人。
“以我残躯,开汝生路!”老妪高喊。
红光中,三人被抛出地窖,落在废墟之外。身后,萤火城废墟轰然塌陷,烟尘冲天。
林不觉挣扎起身,怀中《守鼎录》温热。他望向烟尘中,仿佛看见老妪最后的笑容。
“师父,老奶奶……”萤泪流满面。
白瞳包扎伤口,沉声道:“她用自己的命,为我们争取时间。”
林不觉握紧鼎耳碎片,寒髓咒虽被暂压,却如暗流涌动。他望向北方:“黑石原,十五日后。”
“太冒险。”白瞳摇头,“玄鳞教早有准备,三清观背后支持。你寒髓咒未愈,萤伤势未好,我一人难护你们周全。”
林不觉沉默片刻,从《守鼎录》中撕下一页,写上几字,交给白瞳:“回青丘,找赤狐月。她会明白。”
白瞳接过,只见上面写着:“九部共信,可启天心。十五日后,黑石原月圆,真律鼎现。需九部火种,镇邪开鼎。”
“你让我带整个青丘,去黑石原?”白瞳震惊。
“不是青丘,是人心。”林不觉眼中坚定,“老妪说,天心律不因身份贵贱,只凭心意善恶。若九部共信,可抵万法。”
白瞳收起纸页:“若共主问,为何不亲自回去?”
“因我需去一个地方。”林不觉望向南方,“桑水河底。”
北荒边缘。
林不觉与萤站在一处温泉边,等待渡船。白瞳已南下青丘,马背上带着希望与疑虑。
“师父,寒髓咒还痛吗?”萤递来热汤。
林不觉摇头,轻抚他头上新结的疤痕:“你呢?骨哨的毒清了?”
“嗯。只是……”萤低头,“老奶奶的歌,我只记得一半。”
“足够了。”林不觉微笑,“真正的歌,不在口中,在心里。”
渡船靠岸,船夫是个独臂汉子,脸上刀疤狰狞。他瞥了眼林不觉:“去桑水河?”
“正是。”
“那地方邪门。”船夫压低声音,“每月十五,河底有红光照天,官府说是什么‘河神祭’,可去的人,没一个回来。”
林不觉递过银钱:“我们只为寻亲。”
船夫收下钱,突然抓住他手腕:“你手上有守鼎印!”
林不觉一惊,抽手后退:“你怎知道?”
船夫掀开衣襟,胸口赫然一个烙印——与林不觉掌心印记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暗淡。
“我叫陈石,原是北境漕工。”船夫眼中含泪,“十年前,林司正救我一命。他说,若见掌印之人,需助其一臂之力。”
林不觉仔细看他烙印:“这是……假印?”
“真印需守鼎人血脉,我等凡人,只能模仿其形。”陈石苦笑,“林司正说,真印者,可开桑水河底密道。”
他指向河面:“今夜子时,月映桑水,正是开道之时。但有玄鳞教把守,我等不敢靠近。”
林不觉望向河面,暮色渐沉。桑水河黑如墨,仿佛吞噬了所有光明。
“带我们去。”他轻声道,“守鼎人之后,不畏邪魔。”
陈石犹豫:“你只二人,且孩子有伤……”
“正因二人,才需速行。”林不觉眼中寒光,“十五日后黑石原有约,我不能被困于此。”
陈石叹气,解开缆绳:“上船吧。记住,河中不可说话,不可照镜,不可回头。”
小舟离岸,驶入浓雾。萤紧张地抓住林不觉衣角。林不觉轻拍他手,取出青玉簪,悄然插入船头。
簪尖微光,竟驱散些许雾气。
陈石惊讶:“那是……律心鼎的碎片?”
“青丘所赠。”林不觉不欲多言。
河面寂静,唯有水声。陈石划桨无声,仿佛怕惊动什么。林不觉闭目调息,寒髓咒随水声起伏,竟隐隐与河底共鸣。
突然,船身一震!
陈石脸色煞白:“不好!是玄鳞教的水鬼!”
水面下,无数黑影游来,手持骨钩。林不觉将萤护在身后,青玉簪紧握。
“闭眼!”陈石大喊,“别看水鬼的眼睛!”
林不觉闭眼,耳听风声。水鬼跃出水面,骨钩破空。他侧身闪避,青玉簪刺出,正中一水鬼咽喉。
水鬼嘶吼,竟不倒下,伤口流出黑血。林不觉再刺,黑血溅到手上,寒髓咒骤然加剧!
“师父!”萤想帮忙,被陈石按住。
“别动!他的血有毒,凡人沾之即死!”
林不觉咬牙,将青玉簪插入船板。簪身光芒大作,水鬼哀嚎退去。但船底已被骨钩凿穿,河水涌入。
“弃船!”陈石抱起萤跳入水中。
林不觉紧随其后,寒髓咒在冰水中如刀割。他抓住陈石:“密道在哪?”
陈石指向水下一处漩涡:“那里!但需守鼎印开启!”
林不觉游向漩涡,掌心印记如火烧。漩涡中心,一道石门若隐若现,刻着“法平如水”。
他将掌心按上石门,寒髓咒爆发,血液渗入石缝。石门微开,缝隙中红光溢出。
“快进!”林不觉喊。
三人挤入石门,身后水鬼被红光阻挡,不敢靠近。门内干燥温暖,石壁刻满文字,与萤火城律碑同源。
陈石瘫倒在地:“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门外有机关,可闭石门三日。”
林不觉扶起他:“你不随我们?”
“我凡人之躯,撑不过寒髓咒反噬。”陈石惨笑,“林司正当年救我,说守鼎人之后必来。今日相见,心愿已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物——半块玉佩,刻“正言”二字:“林司正让我交给他的后人。他说……若见此玉,便知真律鼎非物,乃心。”
林不觉接过玉佩,与胸前旧玉吻合,完整“林正言”三字浮现。
陈石闭眼:“快走吧。前面是桑水河底密道,直通神京。记住,真律鼎不在鼎中,在人心。”
他推林不觉入内,转身关闭石门。门外,水鬼嘶吼声渐弱。
林不觉握紧玉佩,寒髓咒与红光共鸣,竟不觉寒冷。萤拉他衣袖:“师父,前面有字。”
石壁上,新刻一行字,墨迹未干:
“不觉吾儿:若见此字,父已赴黑石原。真律鼎需九部共信,青丘火种可启。莫为我忧,守心如鼎,法平如水。——父字”
林不觉双膝跪地,泪落石壁。
十年寻父,一朝得信,却在天涯。
萤轻抚石壁:“师父,你父亲还活着。”
“是啊。”林不觉擦泪,“他还活着。”
他望向密道深处,红光指引前路。十五日后,黑石原月圆,父子或将相见。
但在此之前,他需做一件事——回神京,查清三清观与玄鳞教勾结之秘。
桑水河底,暗流涌动。历史与未来在此交汇,而守鼎人的血,永不冷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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