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漕运关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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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三日,未时。

  阿骨朵站在工部漕运司档库外。

  此处原为律武监分库,景元三年后划归工部,藏漕运关防印模、闸口流水、船籍副册,戒备森严。

  库门铁锁,守卫两名,皆佩“漕卫”腰牌——新设私兵,非官军。

  她扮作送饭婆子,提食盒,内藏拓纸、墨、磁石。

  林不觉入狱前,曾塞给她半张盐引存根,并道:“若我三日不出,去档库,找瓜洲闸景元五年三月印模。比对存根。”

  她不懂印,但懂白沙与铁。

  驼铃记灰烬中的白沙,含铁;而存根上的关防印,若为真,必用铁砂调墨——可被磁石吸。

  这是林不觉教她的“验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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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时,换岗间隙。

  阿骨朵绕至库后,见一老吏扫地,跛足,衣旧。

  她低声:“陈伯?”

  老吏抬头,眼神锐利:“你是北境人?”

  “林不觉让我来。”

  陈伯沉默片刻,指墙角:“子时,狗换班,墙有鼠洞,可钻。”

  ——陈伯曾是律武监档吏,林正言旧部。

  律武监覆灭后,他被贬至此,守着一库“死档”,却从未忘旧。

  子时,阿骨朵从鼠洞入,库内漆黑,唯月光透窗。

  架上卷宗如山,印模匣按年月排列。

  她寻至“景元五年·三月”,取瓜洲闸匣。

  开匣,内有三枚铜模:正印、副印、验印。

  她取拓纸,蘸墨,轻覆正印。

  墨干,揭下——印文清晰:“瓜洲闸·景元五年三月·漕运副使李”。

  但磁石靠近,无吸力。

  ——墨无铁砂!

  她心头一沉:印模被换!

  真印用铁砂墨,假印用普通墨——为防人验真。

  她翻副印、验印,皆无铁。

  正欲离去,忽听脚步声。

  漕卫巡夜!

  她躲入架后,见两名漕卫入库,直奔瓜洲闸匣。

  “主事说,若有人来拓印,就换假模。”一人道。

  “假模做得像吗?”

  “像。连三叠篆的‘漕’字回笔都仿了。但墨没加铁——谁会想到验铁?”

  两人笑,离去。

  阿骨朵屏息。

  她终于明白:黑手早知他们会查印模,设局等他们入套。

  若她拓了假模,呈堂后反成“伪造印信”之证。

  林不觉的路,被彻底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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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四日,晨。

  阿骨朵去芸窗书坊。

  沈知微见她面色苍白,问:“档库有诈?”

  阿骨朵点头,递上假拓片。

  沈知微细看,忽道:“‘漕’字右下缺一点——景元五年三月,瓜洲闸副使李大人,因母丧,印中避讳,去‘点’示哀。”

  她取一旧册:“这是我父藏的《漕运印谱》,景元五年三月,瓜洲闸印确无‘点’。”

  ——假模连避讳细节都仿了!

  但沈知微又道:“不过……真印用‘松烟铁墨’,假印用‘桐油烟墨’。你若有磁石,可验。”

  阿骨朵苦笑:“验了,无铁。”

  沈知微沉吟:“那真印在哪?”

  “被换了。”阿骨朵道,“他们知道我们会来。”

  两人沉默。

  半晌,沈知微道:“印模每月换,旧模不毁,存‘废模库’。陈伯管废库。”

  ——真模可能在废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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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四日,戌时。

  阿骨朵再找陈伯。

  陈伯叹:“废模库在东墙,但今夜……主事下令烧库。”

  “为何?”

  “说旧模占地方。”陈伯冷笑,“实为毁证。”

  阿骨朵急:“真模还在?”

  “在。”陈伯递她一油布包,“我早知他们会来换,真模我藏了。假模放架上,让他们换。”

  油布包内,正是瓜洲闸真印模。

  “但你不能拓。”陈伯道,“墨在库房,取墨必被擒。”

  阿骨朵咬牙:“我有墨。”

  她取出北境骨墨——以骆驼骨灰混铁砂制成,专用于验印。

  子时,她在废库后墙拓印。

  墨覆真模,揭下——印文同假模,但磁石一近,纸面微颤!

  真印有铁!

  她将真拓片藏入发辫,又将假拓片留在废库地上。

  刚离去,废库火起!

  主事带人“巡查”,见假拓片,冷笑:“果有人来。烧干净。”

  火光中,阿骨朵隐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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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五日,午时。

  林不觉被提审。

  刑部尚书道:“阿骨朵昨夜潜入工部,盗印模,已被擒。”

  林不觉心一沉。

  但退堂时,押解差役低声道:“阿骨朵姑娘说——‘白沙沉,铁浮’。”

  ——暗语!

  林不觉懂了:真印有铁,假印无铁。

  而“白沙沉,铁浮”是北境验沙法:白沙沉底,铁砂浮上。

  阿骨朵已得真拓!

  但他如何让苏晏知道?

  正思虑,见苏晏立于廊柱后,目光如电。

  林不觉故意踉跄,撞向柱子,袖中滑落一物——半片盐引存根。

  苏晏不动声色,踩住。

  片刻后,存根入御史台。

  苏晏召沈知微、陈伯,比对真拓与存根。

  “印文一致,铁砂相符。”沈知微道,“存根为真,账本为假。”

  苏晏立即上奏:“盐税案关键证据被户部篡改,真证在漕运关防。请提瓜洲闸旧档!”

  天子震怒,命三司重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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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六日,林不觉被释。

  无罪,但无赏。

  他回夜巡司,冷案库如旧。

  阿骨朵在灶房等他,递来一碗面:“吃。”

  他问:“你没被抓?”

  “陈伯顶了。”阿骨朵低头,“说他梦游,误入废库。”

  林不觉沉默。

  他知道,陈伯活不长了。

  当晚,他去废窑,将真拓片、存根、假账本分析,一一归档。

  又在卷宗末添一行:

  >“景元五年洗钱案,真账在漕运,假账诱查户部。陈伯,卒于八月六日。”

  他知道,这份卷宗,

  又会被撕,被烧,被说“无关紧要”。

  但他更知道——

  只要有人记得陈伯的名字,

  光就还没灭。

  雨停了。

  但漕运的水,

  还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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