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禁苑心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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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心池的灵雾依旧氤氲,乳白色的泉水温暖地包裹着林夕冰冷的身体,却再也无法驱散她心底那一片被彻底冰封的荒芜。

  司溟离去了。带着那几乎将她灵魂都冻结的最终警告,和那双翻涌着骇人风暴的金色竖瞳。

  “若再敢轻易涉险…吾不介意亲手抽干你的阴气,将你做成一只真正乖巧的…傀儡。”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冰棱,反复穿刺着她的意识,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战栗。她毫不怀疑司溟话语的真实性。在那双非人的眼眸中,她看不到一丝属于人类的温情或玩笑,只有绝对的掌控和漠然。她对他而言,或许真的就只是一个有趣的、蕴含特殊阴气的“所有物”,一旦不听话,便有被“处理”掉的风险。

  劫后余生的恐惧渐渐退潮,留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绝望的认知。她抱着双膝,蜷缩在池边平滑的玉石上,任由温热的泉水没过腰际,却只觉得彻骨的寒冷。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干涩的刺痛和空茫。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带着明显畏惧的脚步声在静心池入口处停下。

  “夫…夫人…”是侍女清玉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奴婢…奉大人之命,送来膳食与衣物。”

  林夕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如同一尊失去生气的玉雕。

  清玉不敢踏入,只将一套叠放整齐的淡青色衣裙和一个食盒放在入口处的干净地面上,便如同被火烧一般迅速退后,伏跪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大人有令,请夫人三日内于此静修,未得允准,不得…不得踏出此间…奴婢会定时送来餐食…”

  脚步声仓惶远去,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又过了许久,直到身体的冰冷被泉水彻底暖透,带来一种虚脱般的疲惫,林夕才缓缓抬起头。

  目光所及,是那套崭新的衣裙和那个孤零零的食盒。她沉默地起身,走出池水,拿起那套衣物。料子柔软光滑,是溟府特有的、不知名的材质,淡淡的青色,上面用稍深的丝线绣着细小的、不易察觉的蛇纹。

  她机械地换下身上那套早已被池水和冷汗浸透、皱巴巴的红色嫁衣。当指尖触碰到颈间那枚墨绿色的“溟锁”古玉时,她停顿了许久。温润的玉石贴着她的皮肤,仿佛司溟无所不在的冰冷注视。

  最终,她没有摘下它。她不敢,也不能。

  食盒里的点心精致,灵粥温热,但她毫无胃口,只勉强喝了几口粥,便再也咽不下任何东西。

  司溟的禁足令如同无形的枷锁,将她困在这方灵气充裕却也令人窒息的天地。她无处可去,无事可做,甚至无人可以说话——那些侍女畏惧司溟的威严,绝不敢与她多言半句。

  她重新滑入温暖的池水中,背靠着光滑的池壁,闭上双眼,尝试按照司溟所授的《玄阴诀》初篇功法,引导丹田内那团变得有些晦暗凝滞的气旋。

  意念沉入,气旋响应得异常艰涩。方才的惊吓、司溟的怒火、还有那门后恐怖存在的冲击,似乎让这初生的气旋也受到了损伤,运行起来滞涩不畅,带来的不再是清凉顺畅之感,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冰冷的滞胀。

  她努力了一遍又一遍,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收效却甚微。挫败感和无力感如同池水般包裹而来。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之时,目光无意间扫过不远处墨玉桌案——司溟之前翻阅的那本金丝书册《玄阴诀》竟然还摊开放在那里!他方才震怒离去,竟未将其带走。

  林夕的心猛地一跳。

  她迟疑片刻,最终还是从池中起身,赤足走到玉桌旁。书页上那些深邃的幽蓝色运行路线和奇异符号依旧晦涩难懂,但有了之前司溟强行引导她运转一周天的经历,她再看时,竟隐隐能对照着感受到自身气旋应有的流转轨迹。

  这像是一盏黑暗中的微灯。

  她重新坐回池中,参照着书页上的指示,摒弃杂念,全力沉入修炼。这一次,她不再强行推动,而是更加耐心地去感受、去契合那功法的韵律。

  时间在寂静中悄然流逝。

  渐渐地,那滞涩的气旋开始一点点化开,重新变得顺畅起来。幽暗的气流依照《玄阴诀》的路线缓缓流转,每完成一个周天,气旋便凝实一分,与她的联系也更紧密一分。静心池磅礴的灵气也不再排斥她,而是被她以玄阴之气为引,丝丝缕缕地吸纳进来,转化为同源的能量,滋养着气旋与经脉。

  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悄然滋生。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阴气反噬的容器,而是可以主动引导、炼化、掌控这股力量!

  这个发现让她精神微振,暂时忘却了所处的困境和恐惧,全身心沉浸其中。

  修炼不知时光,当她再次感到疲惫而收功时,只觉得精神清明,身体轻盈,五感愈发敏锐,连远处泉眼咕咚的水声都听得清晰无比。丹田内的气旋壮大了一圈,缓缓自行运转,散发着幽微的光芒。

  她甚至能隐约“看”到空气中流淌的、不同属性的能量粒子——大部分是温和的白色灵气,还有少量更深沉、更隐晦的幽蓝色阴属性能量,正被她周身毛孔缓缓吸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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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咕噜…”腹中传来饥饿的鸣响。

  她看向入口处,发现那里又放了一个新的食盒,而之前那个已经被收走了。清玉来过,但她完全沉浸在修炼中,毫无察觉。

  这一次,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饥饿,将食盒中的餐食用了大半。食物依旧美味,蕴含灵气,很好地补充了修炼的消耗。

  用完餐,倦意上涌。她在池边找了一处干燥温暖的银苔地,和衣躺下。身体疲惫,精神却因为修炼而异常清醒。

  她望着穹顶那些散发柔和白光的晶石,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

  司溟…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他强大、冷漠、喜怒无常,视万物如蝼蚁。可他为何一定要与她成亲?真的只是因为奶奶所说的“前世姻缘”和化解死劫?还是…另有所图?

  他此刻…在做什么?是否还在震怒?

  想起他离去时那双冰冷燃烧的金眸,林夕的心又揪紧了一下。但奇怪的是,那纯粹的恐惧之下,似乎又渗出了一丝极其微妙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他若真的只将她视为器物,为何在她即将被那黑气吞噬时,“溟锁”会爆发出那般强大的力量护主?那绝非一块普通玉佩所能拥有,必定蕴含着他的力量。他若完全不在意她的死活,又何必及时赶到,加固封印,甚至…说出“你的命属于吾”这种近乎…偏执的话?

  还有他指尖点在她丹田,强行帮她镇压气旋时,那力量虽然霸道冰冷,却精准地护住了她的经脉未受重创。

  这些细微的举动,与他那冷酷的言辞和威胁形成了某种矛盾。

  林夕想得头晕,依旧理不清头绪。或许对于司溟那样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大妖而言,人类的逻辑和情感本就是无法揣度的。

  她叹了口气,翻了个身,目光落在静静放在墨玉桌上的《玄阴诀》上。

  无论如何,自身拥有力量,才是最重要的。只有变得更强,才能更好地活下去,才能有机会弄清楚真相,才能…在司溟面前,拥有哪怕一丝微弱的自主权。

  变强的念头,如同一颗被深埋的种子,在此刻悄然破土。

  接下来的两天,林夕摒除了一切杂念,不再去胡思乱想,也不再试图探索,将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修炼之中。饿了就吃侍女送来的餐食,累了就在池边小憩,其余时间全部用来运转《玄阴诀》。

  她的进步堪称神速。纯阴之体的优势彻底展现出来,对于阴属性能量的感应和吸纳远超常人。丹田内的气旋日益壮大凝实,运转周天也越来越流畅自如。她甚至开始尝试操控一丝微弱的玄阴之气汇聚于指尖,虽然只能让指尖覆盖一层薄薄的白霜,持续时间也很短,却让她欣喜不已。

  静心池成了她的茧。她在其中孤独地、倔强地消化着恐惧,吞咽着委屈,也将那名为“变强”的种子,默默孕育。

  第三日傍晚,当林夕完成又一个周天运转,缓缓睁开双眼时,她的气质已然有了一丝微妙的改变。脸上的惊惶怯懦褪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专注。眼眸深处,一点极细微的幽蓝光芒一闪而逝,那是玄阴之气小成的迹象。

  她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冰冷的注视。

  猛地抬头,只见司溟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站在静心池入口的月洞门下。

  他依旧一袭墨袍,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山岳。金色的竖瞳落在她身上,冰冷依旧,却似乎比三日前少了几分骇人的风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审视和…一丝极淡的讶异?

  四目相对,林夕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司溟缓缓踱步而来,目光扫过她身上那套略显褶皱的青色衣裙,以及身边空了的食盒,最后停留在她脸上,似乎在她略显红润的气色和那双沉淀了不少惊惧、多了几分沉静的眼眸上停留了片刻。

  “三日已至。”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却也不再是那日的冰寒刺骨,“看来,你未曾虚度。”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她自然垂在身侧、指尖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寒气的右手上。

  “凝气于指,初窥门径。”他淡淡评价,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单纯陈述,“比吾预想的,快上些许。”

  林夕下意识地将手缩回袖中,微微垂首:“…是大人教导之功,此地灵气充沛。”

  司溟不置可否,只是走近几步,来到池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坐在池中的她。他忽然伸出手指,凌空一点。

  一缕极其细微、却精纯凝练无比的玄阴之气瞬间没入林夕眉心!

  林夕浑身一颤,只觉得一股远比自身气旋精纯浩瀚的冰冷能量涌入,迅速游走全身,在她尚未完全打通的几处细微经脉处轻轻一荡,便又潮水般退去。

  司溟收回手,眼中那丝极淡的讶异似乎明显了一分。

  “经脉拓宽,气凝如汞。不错。”他这次的话语里,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近乎满意的意味,“看来,《玄阴诀》确实与你最为契合。”

  他顿了顿,金色竖瞳锁定了她:“禁足解除。自今日起,溟府书库对你开放。允你每日前往阅览两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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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库!林夕猛地抬头,眼中难以抑制地迸发出光亮。那个收藏了无数道法典籍的宝库!

  看着她眼中骤然亮起的光彩,司溟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语气却依旧平淡:“道法万千,贪多嚼不烂。优先稳固《玄阴诀》,夯实根基。若有不明…”

  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可来问吾。”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似欲离去。

  “大人!”林夕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司溟脚步一顿,并未回头。

  林夕握紧了袖中的手指,声音还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却努力保持平稳:“那日…多谢大人…救命之恩。”还有,谢谢您…留下功法。

  后面半句,她咽了回去。

  司溟的身影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周围只有泉水潺潺的声音。

  良久,他才淡淡地、听不出情绪地回了一句。

  “记住教训便可。”

  话音未落,墨色身影已如鬼魅般消失在氤氲的灵气雾气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夕独自站在温暖的泉水中,久久未动。

  颈间的“溟锁”古玉温润如常。

  她缓缓握紧手掌,感受着丹田内那团平稳运转、散发着力量的幽暗气旋。

  禁闭的三日,如同一个漫长的蛹期。恐惧未曾消失,疑惑依旧存在,但某种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破茧或许艰难,但羽化的方向,已然在心尖指明。

  她看向静心池出口的方向,目光穿过氤氲的雾气,仿佛看到了那条通往无尽知识宝库的幽深长廊。

  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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