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搭错车

　　陈眠从别墅区出来，仿佛还能闻见有檀香味道萦绕在鼻间。

　　他下意识地拉了拉外套领口，转身踏进了公交车站。

　　晚风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凉意，吹在有些发烫的脸颊上，倒是舒服。

　　看到公交车站的陌生人，他心里轻松了许多，将背包换成单肩背法，摸出了手机。

　　打开信息，他编辑了一条因病辞去家教工作的文字，给介绍兼职的中介。

　　没等对方回复，他就按熄了屏幕。

　　这只淘来的旧手机，运行卡顿，耗电也快，要省着点用，否则会自动关机。

　　“哎哟，你身上好香啊。”身侧一个等车的阿姨忽然开口，友善的招呼说：“人也是俊哦。”

　　她怀里正抱着一只哼唧唧的小狗，注意到了陈眠的外套上别的黄铜校徽。

　　是一本摊开的书卷样式，下方小字镌刻着“伊蒙南科大学”。

　　又继续热情的道：“大学生唉，好厉害的。去校园路要打1路车，我们同路耶。”

　　陈眠闻声抬头，朝着阿姨礼貌的点头，又露出一个笑容，才看向锈迹斑斑的站牌。

　　“1路”的线路图下，清晰地标注着“末班车19:00”。

　　刚刚手机显示时间18：39，时间还很充裕。

　　阿姨被笑容闪了下，哦哟叹息：“不得了，不得了，现在的小孩子都长这么帅的嘛，阿姨都要心动啦！”

　　小狗：“汪！呜嗯——！”叫了两声，阿姨连忙低头哄起狗狗，不再搭话了。

　　载入中……

　　【系统提示：《搭错车》单元已载入。】

　　【背景：你是一名勤工俭学的大学生。今晚的家教结束得很晚，你不得不搭乘末班车返回位于大学城。】

　　【任务目标：安全抵达学校。】

　　【祝您游戏愉快。】

　　陈眠立刻打开背包，将铅笔拿出来握在手里。目光落在左手的无名指上。

　　他停顿了一息，又拉好背包拉链，手摩挲了下银戒，先将铅笔放在了外套最易取用的衣兜里。

　　又取出手机，想要按亮屏幕，这次无论怎么按都不亮了。

　　陈眠站起身来看向了车站周围。这里是偏僻郊区。

　　傍晚晚霞已经收尽，路灯已经亮起，视野所及之处空荡，只有远处平行的主干道上，偶尔有车灯如流星般划过，却远水难解近渴。

　　他转向身旁的阿姨：“阿姨，我的手机没电了，可以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吗？”

　　抱狗的阿姨一愣，道：“不好意思哦，我出来遛狗，没带手机，小同学。”

　　陈眠先道：“没事，谢谢阿姨。”接着准备向其他人询问下。

　　等车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不停地看表，脚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地面，焦躁几乎要从他身上满溢出来；

　　另外是一对年轻情侣，正用耳机分享着听歌，十分甜蜜。

　　陈眠正和他们交涉借手机事情。男生有些警惕，阻拦了热心的女生。明说不愿意，出钱也不行。

　　另一侧的西装男已经低骂出声：“妈的，1路死哪儿去了！”

　　“急啥子嘛，” 哄着怀里小狗的阿姨头也不抬，接过话说：“1路傍晚经常不准点的。你要是真赶时间，打个车嘛，多花点钱的事咯。”

　　打车？

　　陈眠的目光投向道路两端。

　　就在这时，一阵与公交车迥异，轻快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一辆亮着“空车”红灯的出租车，从远处缓缓驶来。

　　陈眠立刻上前一步，抬手示意。

　　车辆减速停稳，副驾驶的车窗缓缓降下。

　　司机是一位面色疲惫、眼窝深陷的中年男人，眼神有些空洞。

　　“师傅，去大学城……” 陈眠开口。话音未落，银戒在无名指上扭动了一下。

　　那个西装男一个箭步抢到陈眠身前，几乎是用身体挤开了他，猛地拉开车后门。

　　“去宋明路大厦！多少钱？我加钱！不打表了！！！” 他急切的催着司机快走。

　　“哎哟！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阿姨看不过去，提高了音量，“明明是这小同学先拦的车！”

　　“我赶时间！来不及了！！” 西装男不管不顾，用力带上了车门。

　　“砰”的一声闷响。

　　陈眠感到衣兜里的铅笔跳动了一下，他向后方站台迅速后撤几步，视线穿过上合的前车窗，看向驾驶座上的司机。

　　车顶灯光下，男人的脑后头发、后背衣领浸湿了大片布料。

　　这时，车辆发出一声低吼，猛地起步，轮胎卷起一阵呛人的尘土。

　　陈眠用手在面前挥了挥。

　　“咳咳——”身后的阿姨也被呛到。“什么人啊这是！赶着去投胎啊！”

　　她怀里小狗受到惊吓后，激烈的吠叫：“汪汪！呜嗯——！”

　　阿姨一边安抚着小狗，一边愤愤不平，“豆豆乖，不怕不怕，妈妈马上就带你回家睡觉觉……”

　　尘土散去，出租车尾灯的红光迅速消失在道路尽头，仿佛被黑暗吞噬。

　　站台重归等待，只剩下小狗不安的呜咽，刮过的冷风声。

　　阿姨安静的梳理着狗毛，那对小情侣仍在嬉笑。

　　陈眠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支阴凉的铅笔。

　　又过了一会儿，远处再次亮起车灯。

　　这一次，来的是一辆公交车。

　　它行驶得异常平稳，几乎没有什么噪音，悄无声息地滑入站台。

　　车停稳了，前门“嗤”地打开。

　　车头显示屏上标注着：【14】

　　洞开的车门昏暗一片，车厢内部没有开灯，只能隐约看到座椅空空荡荡。

　　“车来了！快上！”那对小年轻从玩手机中惊醒，只看到车在站台停了。

　　男孩拉着女孩就要往上冲。

　　陈眠连忙上前一步，抓住了那男生的手臂向后扯。“车次不对。”

　　抱着小狗的阿姨，也抖着声音出声：“别上去！”

　　“这、这不是1路！这是14路！我们这根本没这路车！”

　　男孩被拦住，不满地回头。“你干嘛？！”

　　但在接触到阿姨惨白害怕的神色，和陈眠警惕注视前方的目光，才后知后觉般转身，看向那辆破旧的公交车。

　　耳机里的音乐还在响，但是越发感觉这辆车过于寂静无声的可怕。

　　驾驶座上的司机仿佛是一道黑色的剪影，看不清细节。

　　他终于注意到了车次，脊背窜起一阵阵寒意。

　　身旁的女孩脸色“唰”地白了，紧紧抓住男友的手臂。

　　小声道：“我们……我……”

　　一时间，站台上的四人一个也没敢动。

　　公交车门就那样无声地敞开着，像是在发出沉默的邀请。

　　过了大约十几秒，见无人上车，车门又“嗤”地一声缓缓关上。

　　然后，这辆标注着【14】的公交车，再次悄无声息地启动，平稳地滑入黑暗，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站台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阿姨怀里的小狗把脑袋埋进主人胳膊肘里，发出细微的呜咽。

　　“刚、刚才那是什么……”女孩带着哭腔问，声音发抖。

　　“不知道，反正邪门得很！”阿姨用力搂紧小狗，脸色苍白，“这地方不能待了……”

　　她像是想起什么，惊惶的抱怨：“早知道带手机了……这鬼地方，连车都叫不了……”

　　那对小情侣闻言，慌忙地去掏手机，屏幕亮起。

　　“没……没信号？一格都没有？！”

　　女生手指颤抖地划拉着屏幕，几秒后，脸色更加难看。“我刚刚还看了视频的啊！”

　　男生重启手机，举高，来回走动寻找信号，但所有的屏幕都固执地显示着“无服务”。

　　“我的也是！怎么会没信号？”

　　就在这时，又一道车灯刺破黑暗，由远及近。

　　这时，一辆蓝色的公交车平稳驶来，车顶LED屏清晰地显示着【1路】。

　　几人定在原地一时没有动。

　　车子停稳，前后门同时打开。从后门下来了几个人，说说笑笑的，看起来都很鲜活自然。

　　前门的司机是个面容普通的中年人，带着晚班特有的倦色。

　　“上不上？抓紧时间。”

　　明亮的灯光透出车窗，车上似乎很正常。

　　陈眠的视线在后门固定的线路图上一扫——白底蓝字，印着 【1路公交线路图】。

　　男生咬牙，第一个窜了上去，他在车里转了一圈，松了口气，把女友也拉了上去。

　　阿姨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快步踏上前门。

　　她投完币，回头叫了下陈眠：“小同学，一起走吧。”

　　“七点过了，这是最后一班车了……。”

　　阿姨怀里的小狗哼唧了一声，她忙找了位置坐了下来。

　　陈眠回首周围，天色已经笼罩了下来，身后广告牌似乎蓝色的光影在浮动。

　　‘檀郎……’耳际隐约有絮语呢喃。

　　他脚步未停，在车门关闭的提示音中登上了车厢。

　　投币时，他再次确认了一眼那1路的标识。

　　问向司机：“师傅，你这车是1路吗？”

　　司机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一眼，语气不耐烦：“屏幕写着几路就是几路！坐好！”

　　陈眠没再追问，找了个靠窗的单人座位坐下。

　　车内灯光是普通的暖黄色，引擎声低沉，前排阿姨正和司机聊着今天的天气和路况，一切看起来寻常无比。

　　小情侣的手机似乎又有了信号，正和朋友视频分享着刚刚惊悚的一幕。

　　他靠在窗上，看着外面流动的街景。

　　店铺灯火、行人、车辆……城市夜晚的脉络似乎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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