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一针丝映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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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厅里的光线是经过反复调试的,柔和得像一层薄纱,轻轻覆在那些历经时光沉淀的古绣作品上。苏曼卿站在一幅“云纹缠枝莲”湘绣前,指尖几乎要触碰到绣面,却又在最后一寸停下——那针尖起落间勾勒的云卷云舒,是她祖父留下的技法,如今在她和顾星晚的手里,以全新的姿态呈现在世人面前。

  这场名为“针丝叙旧”的古绣展览会,已经是苏曼卿与顾星晚合作的第三场。前两场在本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而这一场,他们特意加入了“古绣与当代生活”的主题,将苏绣的细腻、蜀绣的华丽、粤绣的明快与现代装置艺术结合,甚至在展厅一角设置了互动区,让观众能亲手触摸不同绣线的质感,了解盘金绣、打籽绣的基础针法。此刻,互动区围了不少年轻人,顾星晚正拿着一根绣花针,耐心地教一个小姑娘如何起针,阳光透过展厅高处的玻璃窗落在她身上,让她身上那件素色棉麻衫都染上了几分暖意。

  苏曼卿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她和顾星晚,一个出身刺绣世家,自幼浸淫在古绣的世界里,对每一种针法、每一种丝线的特性都了如指掌;一个则是科班出身的现代设计师,对空间美学、当代审美有着敏锐的洞察力。两年前,两人在一次非遗保护论坛上相识,聊起古绣的现状,都忍不住惋惜——太多精湛的技法被淹没在时光里,年轻人对古绣的认知,大多还停留在“老古董”“只适合收藏”的层面。

  “我们能不能做一点不一样的?”当时顾星晚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她,“让古绣走出博物馆,走进普通人的生活,甚至走向国际?”

  这句话,恰好戳中了苏曼卿心底最深处的渴望。于是,“卿晚工作室”应运而生,取两人名字中的各一个字,也暗含着“以卿之手,绣晚来风华”的寓意。这三场展览会,便是她们向世界发出的信号——古绣,从来都不是静止的遗产,而是可以生长、可以融合的艺术。

  展厅里人来人往,有穿着旗袍的老太太,戴着老花镜仔细端详每一幅作品的针法;有背着相机的摄影爱好者,试图捕捉针丝间流转的光影;也有不少时尚圈的人士,对着那些融入了古绣元素的现代服饰低声讨论。苏曼卿一一应酬着,解答着大家的疑问,额头上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带着明显的异国口音,却吐字清晰:“请问,这些古绣作品的主理人是哪位?”

  苏曼卿转过身,看到一位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的女士。她约莫四十多岁,一头深棕色的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眉眼间透着一股专业而锐利的气场,手腕上戴着一块设计简约的银表,手指上没有任何饰品,只在虎口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常年与针线打交道留下的。她的身边跟着一位年轻的翻译,正微笑着看向苏曼卿。

  “您好,我是苏曼卿,卿晚工作室的主理人之一。”苏曼卿伸出手,“这位是我的合作伙伴,顾星晚。”

  顾星晚也已经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与那位女士握了握手。

  “我叫伊莎贝拉·罗西,来自意大利。”女士的目光掠过苏曼卿和顾星晚,最终落在不远处那套“青黛”系列服饰上——那是一件改良式的旗袍裙,领口和袖口用苏绣绣了疏疏落落的兰草,裙摆则用蜀绣的晕染技法,呈现出烟青色的渐变,腰间系着一根用打籽绣做成的腰带,古朴又不失时尚。“我是一名服装设计师,这次来中国,原本是为了参加上海的时装周,偶然间看到了你们展览会的宣传,便特意赶了过来。”

  伊莎贝拉的语气很平淡,但苏曼卿能听出她话语中的认真。她从事古绣推广这么多年,接触过不少国内外的设计师,但像伊莎贝拉这样,一开口就直奔主题,目光又如此精准的,并不多见。

  “伊莎贝拉女士,很荣幸您能光临我们的展览会。”顾星晚接过话头,“‘青黛’系列是我们这次的主打,融合了苏绣和蜀绣的技法,希望能打破大家对古绣的固有印象。”

  “打破固有印象?”伊莎贝拉挑了挑眉,迈开脚步走向那套“青黛”,伸出手指,轻轻拂过裙摆上的绣面,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不,你们不是在打破,而是在‘唤醒’。这些针法,我在巴黎的纺织博物馆里见过,被放在玻璃柜里,旁边标注着‘中国古代刺绣,十九世纪末失传’。可在这里,它们是活的,有呼吸,有温度,还能和现代的剪裁完美融合。”

  苏曼卿的心猛地一震。她听过很多赞美,有夸针法精湛的,有夸设计新颖的,但从未有人说过,她们是在“唤醒”古绣。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底某个一直被忽略的角落——她们所做的,不仅仅是传承和创新,更是让那些被时光尘封的技艺,重新拥有生命力,重新被世界看见。

  “您过奖了。”苏曼卿的声音有些哽咽,连忙定了定神,“我们只是觉得,这么好的东西,不应该被遗忘。”

  “不,这不是过奖。”伊莎贝拉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曼卿和顾星晚,“我从事高级定制二十多年,一直在寻找一种能承载文化厚度,又能体现现代审美的元素。这些年,我去过日本,研究过和服的友禅染;去过印度,了解过克什米尔的手工刺绣;也去过土耳其,学习过地毯的编织技法。但没有一种工艺,能像中国古绣这样,既有如此细腻的针法,又有如此丰富的文化内涵——一根丝线,能绣出山水的意境,能绣出花鸟的灵动,甚至能绣出人的喜怒哀乐。”

  她的翻译快速地将话语传递过来,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苏曼卿和顾星晚的耳中。顾星晚悄悄碰了碰苏曼卿的胳膊,眼中满是激动——她们的努力,终于被真正懂行的人看到了。

  “伊莎贝拉女士,您的意思是……”顾星晚小心翼翼地问道,她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来意,但又不敢确定。

  伊莎贝拉笑了笑,这是她第一次露出笑容,原本锐利的眉眼瞬间柔和了许多:“我这次来,是想和你们的卿晚工作室,谈一个特别的合作。”

  她顿了顿,走到展厅中央的一张休息桌旁坐下,示意苏曼卿和顾星晚也坐下。翻译递过来一杯水,伊莎贝拉喝了一口,缓缓说道:“三年后,是巴黎高级定制时装周创办一百周年,组委会邀请了全球十位设计师,各自打造一个主题系列,参加百年庆典的特别秀场。我收到了邀请,我的主题是‘文明的织锦’——我想汇集全球各地最具代表性的传统纺织工艺,打造一系列服装,向世界展示不同文明的魅力。而中国的部分,我希望能与你们合作,将古绣融入我的设计中。”

  苏曼卿和顾星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巴黎高级定制时装周,那是全球时尚界的顶级殿堂,是无数设计师梦寐以求的舞台。她们的古绣,竟然有机会登上那样的舞台?

  “您……您没开玩笑吧?”顾星晚有些结巴,她觉得这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伊莎贝拉摇了摇头,语气无比郑重:“我从不开关于工作的玩笑。我看过你们工作室的资料,知道你们不仅掌握了多种古绣针法,还能将其与现代设计结合,这正是我需要的。我不需要你们照搬传统图案,而是希望你们能根据我的设计理念,用古绣的技法,创造出新的视觉语言。”

  她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打开里面的设计草图。屏幕上,是一系列线条流畅的服装轮廓,有拖地的长裙,有利落的短外套,还有兼具东方韵味和西方剪裁的风衣。“这些是我初步的构思,面料我计划用真丝、羊绒和亚麻,而细节部分,比如领口、袖口、裙摆,我希望能用你们的古绣来点缀。比如这件长裙,我想在裙摆绣上星空,但不是写实的星空,而是用你们中国传统的‘虚实结合’的手法,用不同深浅的丝线,绣出星空的缥缈和深邃。”

  苏曼卿看着那些草图,又听着伊莎贝拉的描述,脑海中已经开始浮现出成品的样子——真丝的裙摆上,用苏绣的虚实针绣出点点星光,再用盘金绣勾勒出银河的轮廓,行走间,光线流转,仿佛将整片星空都穿在了身上。那画面,美得让人窒息。

  “伊莎贝拉女士,您的想法非常棒。”苏曼卿定了定神,语气也变得坚定起来,“但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请说。”伊莎贝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首先,古绣的制作周期很长,一件简单的绣品可能都需要一两个月,更别说您设计的这些服装,细节如此复杂。三年的时间,是否足够?”苏曼卿问道,这是她最担心的问题。古绣讲究“慢工出细活”,一针一线都不能马虎,急功近利是出不了精品的。

  伊莎贝拉点了点头:“我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我计划分阶段进行。第一阶段,我们用半年的时间,确定最终的设计方案和绣样;第二阶段,用一年半的时间,进行绣品的制作,我会派我的助手常驻中国,和你们保持沟通;最后一年,进行服装的剪裁、缝制和整体调整。这样的安排,你们觉得可行吗?”

  苏曼卿和顾星晚对视一眼,顾星晚说道:“可行。我们工作室有五位资深的绣娘,加上我们俩,只要前期方案确定,制作进度应该能跟上。”

  “很好。”伊莎贝拉满意地点了点头,“第二个问题,关于版权。我希望这次合作的所有绣样和设计,都归我们双方共同所有。在时装周展示结束后,这些服装将作为艺术品,在全球各大博物馆巡回展出,展出时必须注明‘卿晚工作室 古绣制作’。另外,我会支付一笔丰厚的合作费用,具体金额我们可以后续详谈,我保证,不会低于国际同行业的标准。”

  这一点,苏曼卿和顾星晚倒是没有太多顾虑。她们更在意的,是古绣能被更多人看到,能真正走向国际。至于费用,只要合理即可。

  “第三个问题,”苏曼卿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您对古绣的颜色和丝线有什么要求吗?我们传统的古绣,多用天然染料,比如靛蓝、赭石、茜草红,这些颜色可能和您平时使用的工业染料有所不同。”

  “我就是要天然染料。”伊莎贝拉立刻说道,“工业染料虽然鲜艳,但缺少灵魂。天然染料的颜色,带着自然的温度和岁月的痕迹,就像你们的古绣一样,有生命力。我希望这次的作品,能尽可能地保留传统工艺的本真。”

  听到这里,苏曼卿彻底放下了心来。伊莎贝拉不仅懂设计,更懂传统工艺的精髓,和这样的人合作,是一种幸运。

  “伊莎贝拉女士,”苏曼卿伸出手,“我代表卿晚工作室,同意和您合作。”

  顾星晚也连忙伸出手,和伊莎贝拉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三只手交握的瞬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涌动——那是传统与现代的碰撞,是东方与西方的交融,是一群对艺术怀揣敬畏之心的人,共同许下的一个承诺。

  伊莎贝拉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太好了!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一定会在巴黎时装周上,创造出一个奇迹。”

  展厅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好奇地望过来。苏曼卿看着那些熟悉的古绣作品,又看了看身边的顾星晚和伊莎贝拉,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些针丝,不仅仅是绣在布料上的图案,更是连接过去与未来、东方与西方的桥梁。

  顾星晚悄悄凑到苏曼卿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曼卿,我们真的要去巴黎了?”

  苏曼卿笑着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泪光:“是啊,我们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中国古绣,有多美。”

  伊莎贝拉似乎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也笑着说道:“不是‘要让全世界知道’,而是‘全世界都会看到’。你们的古绣,值得被世界温柔以待。”

  就在这时,互动区传来一阵欢呼。原来是那个跟着顾星晚学刺绣的小姑娘,成功绣出了一朵小小的兰花,虽然针法稚嫩,却也有模有样。小姑娘举着绣片,兴奋地朝顾星晚挥手:“顾老师,你看!我绣成了!”

  顾星晚笑着朝她挥了挥手,眼中满是欣慰。苏曼卿看着那朵小小的兰花,忽然想到,她们的古绣事业,就像这朵稚嫩的兰花一样,从一颗小小的种子开始,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慢慢绽放。而这次与伊莎贝拉的合作,或许就是这朵兰花,向着更广阔的天地,绽放出最绚烂姿态的开始。

  伊莎贝拉顺着苏曼卿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那个小姑娘和她手中的绣片,眼中露出了赞赏的神色:“培养年轻人对传统工艺的兴趣,比任何宣传都重要。你们做得很好。”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苏曼卿说道,“古绣的传承,不仅仅是技法的传承,更是文化的传承。只有让更多年轻人了解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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