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这书的纸软乎，放茅厕

　　陈山刚去片刻便回到二进院。

　　“小爷，外面拉来了一车书，说是您买的？”

　　丁陌笑道：

　　“这么快？那你不用管了，出去找人搬家具去。让他们把书搬到书房。”

　　张锦、文雁也跟着出去帮忙搬书。

　　不一会儿，文雁抱过来厚厚一摞书籍，满脸欣喜地说道：

　　“小爷……您这是要准备科考了？那过段时间您就是秀才了……”

　　“哈哈，今年试试水，名落孙山也说不准啊。”

　　文雁笑道：

　　“不可能，我家小爷就是读书种子，区区县试对您来说还不是简单……”

　　丁陌笑而不语。

　　文雁这纯粹就是奉承了。自家小爷哪哪都好，就是不怎么像个读书人。

　　自从到这外帽儿胡同，文雁就没见丁陌看过一页书……

　　也不对，是家里一本书都没有。

　　不过搬着搬着文雁就纳闷了，从那车书上面翻找半天，回到书房说道：

　　“小爷，这一车书都是科考用书？这可有好几百本呢，而且我看同一本书有好几个版本……”

　　丁陌点点头：

　　“采百家之所成嘛，我也不知道哪本好。我这属于从零开始，所以就都买回来看看了。”

　　“从零开始？小爷……您以前没看过经义策论？”文雁一脸不可置信。

　　“没有，我师父之前说这些书里都透着一股子酸腐味儿，不让我看，怕污了我的心智。

　　说什么时候准备科考再看也不迟……”

　　文雁点点头，没再问下去，转身出去继续搬书。

　　不过心里还是觉得也挺好的，自家小爷诚实守信，乃真信人也，说只是今年试试水，果然只是试试~

　　不像在老东家时见的那些轻狂士子，个个心比天高，才比纸薄，天天做着状元梦~

　　丁陌让人把书都放在地上，先不往书架上放。

　　这些书里肯定良莠不齐，所以丁陌打算自己先看看，合适的就留下放入书架，狗屁不通的可没资格放进自己的书架上。

　　虽然从未看过相关书籍，但丁陌也知道大纪科考的核心典籍有五本书：

　　《章氏礼记正义》、《春秋统宗传》、《尚书纬注》、《周易象旨》、《诗经正音》。

　　重点考察的章节是：

　　《章氏礼记正义·王制篇》，这是重点考察典章制度；

　　《春秋统宗传·桓宣卷》，这是大纪着重讲述君臣纲常的重要依据；

　　《尚书纬注·洪范篇》，这是大纪的根儿，阐述天人感应的嘛。

　　天命无常，惟德是辅。而自己便是君权神授、天命所归。

　　丁陌撇撇嘴，表示不屑一顾，不就是朝廷与士大夫共谋的一套政治话术嘛。

　　不过这玩意儿是双刃剑，皇帝用它来神化自己，而士大夫则用它来约束皇帝。

　　犹如双方签订的一份由上苍见证的神圣契约。

　　虽然皇帝也是签约方，但解释权却在熟读经典的士大夫文官集团手里。

　　说皇帝的德行感动了上天，授予皇帝统治人间天命的是这群士大夫；

　　说皇帝失德、朝政昏庸时，上天会通过“天谴”（如地震、洪水、干旱）警示的也是这群士大夫。

　　甚至历史上，士大夫们经常用这套学说逼迫皇帝下“罪己诏”，用来调整政策——调整对自己有利的政策。

　　(￣ω￣;) he~tui！！！

　　陈山不一会儿便从码头找了一群力工回来。

　　文雁站在二进门口，指挥着这群人把家具搬到二进院里，哪件在厢房，哪件在后堂，安排得井井有条。

　　丁陌则在书房里一目十行地看着手中的典籍。

　　“唰~”书房里扔出一本书：“文嫂，这本儿烧火……”

　　“唰~”不一会儿，又扔出一本儿：“老陈，这书的纸软乎，放茅厕~”

　　过来帮忙的这群力工都看傻了眼，怎么这家公子哥如此肆意糟蹋圣贤书……

　　“俺滴亲娘祖奶奶来，俺家但凡有一张有百多个字儿的纸，都得当做传家宝，这家公子咋这么……”

　　年轻力工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人打断：

　　“闭嘴，别乱嚼舌根。咱就来干活的，哪这么多废话。”

　　“还传家宝？”

　　丁陌听到外面人的话，掐着腰走到书房门口，挥舞着手中那本《章氏礼记正义详解》：

　　“这破书注解的，就是一坨……

　　将量地制邑曲解为圈地之制万世不易，却绝口不提《王制》原文中‘凡居民，量地以制邑，度地以居民’。

　　立国之初，太祖推行均田改革，其中正暗含此意……

　　太祖要知道有人恶意曲解自己最为得意的政策，非爬出来砍了此人脑袋不可……”

　　张锦听不懂丁陌在喊什么，见丁陌气呼呼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很少见丁陌生闷气……

　　陈山听闻赶紧慌张跑过来：

　　“小爷，爷，小祖宗啊……您小点声啊！什么爬出来，那可是太祖啊……”

　　刚刚嘀咕的那年轻力工低着头不敢再说话，赶紧跑了出去。

　　这可是能识文断字的举人老爷，人家说那书不好肯定是不好，自己瞎嘀咕什么。

　　万一举人老爷一生气不让自己干了，今天家里可就没有进项了……

　　“唰~”又一本飞出来。

　　“这本儿更是扯淡……”丁陌揉着额头：

　　“将‘桓公九合诸侯’的功劳归因于礼仪器物之盛，却对管仲‘叁其国而伍其鄙’的朝政变革一笔带过。

　　一统天下的霸业在于制度变革，岂是因为这些劳什子守旧礼节？”

　　文嫂在廊下急得直跺脚：“爷呐，这都是银子啊~”

　　“这银子打水漂了，那书坊……哎，不怪他，是我让他把所有书籍都给我来一份的。

　　还有这本儿……”

　　丁陌晃动着手中的《周易象旨精要》：

　　“彗星现于天垣，竟附会成‘中宫失仪所致’？天道运行，宇宙煌煌大道是一个妇人可左右的？”

　　这没一会儿，丁陌零零总总扫了十几本儿，能留下一看的都不足两三本，其他都是牵强附会。

　　要么极尽对朝廷的阿谀奉承，要么将时政议论得荒腔走板。

　　怎么这大纪是个读过几天书的人就能出本书胡言乱语几句？

　　这些烂书的比例，比西红柿集市里的烂柿子还多……

　　不行，自己要是把这几百本书都看完，这双眼就得抠出来，已经糊满了腌臜污秽之物……

　　正在丁陌发愁之时，书房外传来一阵哄堂大笑。

　　原来有个好奇的力工，捡起刚刚丁陌扔出来让陈山放进茅厕的那本书，发现这纸张异常柔软，果然是最适合擦屁股的书。

　　力工一脸古怪地把这发现告诉同行而来的伙伴，惹得这群糙汉子一阵笑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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