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地囚途【三】

　　身下传来的反抗远超我的想象，粗壮的手臂疯狂地向上、向内顶撞，试图挣脱我的钳制。我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着对抗。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有一个念头：压住！压住！绝对不能让他翻过身来。

　　我太清楚了，一旦让这头人形凶兽挣脱束缚，哪怕他赤手空拳，我和老杨两个人绑在一起，也绝对撑不过他几记重拳。

　　“老杨……”直到此刻，剧烈喘息的间隙，我才惊觉，从扑上来到现在，我竟然完全没有感觉到老杨的存在。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除了我身下这个疯狂挣扎的庞然大物，似乎……只有我一个人？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压过了身体的疼痛。我强迫自己冷静，一边咬紧牙关对抗着身下的挣扎，一边扭头朝右侧看去——刚才老杨就应该在这里。

　　眼前是无边无际，浓得化不开，仿佛要将人吞噬的黑暗。

　　老杨呢？

　　我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努力忽略自己粗重急促的喘息，拼命感知……

　　有了！

　　在右侧不远的地方，黑暗中清晰地传来一阵压抑的呼吸声。刚才太过紧张混乱，忽略了近在咫尺的动静。他一定是在我扑上来之前，就已经先一步死死控制住了大块头的另一条手臂。我们一左一右，锁死了他的双臂，让他空有撼山之力却无从施展。

　　悬着的心刚放到一半。

　　就在这时，一股浓烈到几乎具有物理冲击力的气味，钻进了我的鼻孔。这味道……如此鲜明、如此霸道、如此“生化”！它的源头，必定就在我身边极近的地方，我身下压着的是大块头的身体，他的头在另一侧，脚……等等！

　　我的鼻子正对着我扭头的方向……右侧。

　　那么，这双散发着毁灭性气息的脚，只可能是老杨的。

　　我快速在脑海中勾勒出老杨此刻的姿态：他一定紧贴在大块头的右侧，双手死死扣住对方的右手腕。而他的身体——从手臂到腰胯，利用自身的重量和人体结构，死死地、牢牢地、全方位地压在了大块头的右臂和连接的上半身之上。这种压制方式，精髓就在于利用杠杆和重力，被压住的人除非拥有碾压性的绝对力量，否则想挣脱？痴人说梦！

　　这老杨……果然是个老手！

　　真正让我心惊的，是黑暗中大块头和老杨那无声的搏杀。

　　两人缠斗在一起，身体猛烈撞击、翻滚……然而，除了那粗重的呼吸，以及身体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竟没有一个人从喉咙里挤出一丁点声音！

　　没有怒吼，没有闷哼，没有痛呼。这份沉默，在这漆黑的地底，比任何嘶吼都更让人毛骨悚然。

　　真他妈没看出来！我死死按着大块头的左臂，心里却翻江倒海，对老杨的认知被彻底被颠覆。这个平日里在镇上接灰色活计、带着我们进山“寻宝”捞偏门的老油条，身手竟如此狠辣老练！没有花架子，招招透着凶悍，全是死手。

　　看来在弱肉强食的大染缸里摸爬滚打、刀头舔血讨生活的人，跟我们这些在城里光鲜外壳下“银样镴枪头”小子，根本就是两个世界，云泥之别！

　　老扬的反应和速度有些非人，明明在我转身扑向大块头时，他还在我身后的位置，可就在那短短的几秒里，他不仅明白了我的意图，更爆发出远超我的速度。这哪里是普通跑江湖混饭吃的？这分明是浸淫多年的练家子，甚至隐隐透出道上混久了才有的亡命徒式狠劲儿！难怪他敢接见不得光的活儿，敢跟人进山“捞偏门”，这胆识、这身手，背后要是没点硬扎的“本事”和说不清道不明的“背景”，谁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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