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蓬莱山寺【十】

　　五哥将矿泉水瓶捏得咔咔作响：“横竖不过百米，过去瞧瞧不就知道了？”九爷熟练地把越野车倒进树荫里，熄火时轮胎碾过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

　　我和九爷各自拎着小包下车，五哥盯着登山包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把它甩上了肩：“要是事情办得顺，咱们就直接从后山上，省得折返。”他边说边调整肩带。

　　穿过蒸腾着热浪的土路，那座建筑很快清晰地映入眼帘。我盯着门楣上褪了色的匾额——从右至左阴刻着“观音寺”三个大字，朱漆剥落处露出陈旧的木色。

　　“九爷，名字不对，这恐怕不是你要找的地儿？”转头时，额头上的汗珠甩出一道弧线，“要进去问问吗？”

　　五哥已经踏上青石台阶，运动鞋底蹭过石缝里钻出的野草：“既然都到门口了……”他话音未落，浓密的槐树荫里突然炸响一声：

　　“施主，请留步。”喝止声惊得五哥差点踩空。

　　我们三人顺着声音望去——门前两株盘根错节的老榕树在烈日下投出斑驳的阴影，愣是没瞧见半个人影。

　　“三位施主。”声音又起，这回带着几分禅意的回声。

　　待瞳孔适应了强光反差，这才看清树干后的阴影里竟藏着一张斑驳的枣木桌。桌后窝着个活似弥勒佛化身的胖和尚：滚圆的脑壳锃亮反光，大圆墨镜遮住半张脸，灰布僧袍被圆鼓鼓的肚子撑出个完美的弧线。最扎眼的是他耳朵上的白色apple蓝牙耳机，看样子不是在听音乐，就是桌子底下放着手机看视频。

　　“老菜，”五哥用手肘捅我，压低的声音问道，“你说这大师傅光啃青菜萝卜，咋养出这身膘的？”

　　我瞅着和尚桌底下隐约亮着的手机屏幕，憋着笑扭头：“二师兄走了十万八千里都没掉秤，这算什么。”话音未落，就只觉后颈发凉。

　　“老菜，佛门前不要乱说话，小心报应。”九爷从牙缝里挤出的警告让我顿时收了笑。

　　说着话，我们三人走到了胖和尚面前。

　　胖和尚双手合十，微微颔首道：“阿弥陀佛！三位施主既然有缘至此，何不先行布施，以示虔诚？”

　　我眯起眼睛，望着这座青瓦斑驳的小庙。

　　庙门上的“观音寺”匾额漆色剥落，檐角的铜铃在风中寂然无声。

　　“大师父，”我慢条斯理地开口，“咱们这还没跨过门槛呢，就要香火钱，或者，你这叫收门票？”

　　“阿弥陀佛。”他合掌念了句佛号，墨镜片后的眼睛扫过我们三个，最后停在我身上，“施主此言差矣。佛门清净地，怎么会收门票呢？”

　　我挑着眉，指了指他桌上摆着的二维码：“那这是……”

　　“这是随喜功德。”他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笑道，“三位看起来都是外地来的贵客，不如请柱高香？开过光的，保平安。三十块，一位，三位施主，一共九十。”

　　说着，变戏法似的从僧袍底下摸出一把土香，我一瞧，花花点点的样子还在掉渣儿。

　　九爷冷冷地插话：“我看刚刚有两人，怎么没买香就进去了？”

　　“施主此言差矣。佛门香火不卖，只渡有缘人。”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腕间的沉香手串，“这观音寺是本地善信们一砖一瓦垒起来的，自然要保佑一方水土。远道而来的施主若要进香，总该略表诚心才是。”

　　话我算是听明白了——在这位“高僧”眼里，我们这些外乡人活该当冤大头。什么香火钱，分明就是拦路设卡。这荒山野庙，被他经营得跟土匪山寨似的，偏还要披着慈悲为怀的袈裟。

　　山风卷着香灰扑面而来，我盯着和尚油光发亮的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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