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猝然不及【八】

　　我拖着沉重的双腿，好不容易走近他们。只见五哥还躺在地上，全身沾满了沙子，紧闭着双眼，嘴里哼哼唧唧地发出痛苦的声音。看样子，他摔得着实不轻。

　　九爷落在五哥身旁不远处，此时他已经坐了起来,左胳膊上挂着血丝，右手紧紧地按压着流血的伤口，左手则不停的拍打着身上的沙子。

　　稍远处，杨哥已经自行站起身来。尽管他浑身沾满了沙子但看起来并无大碍。他那湿漉漉的衣服破了好几处，一块块健硕的肌肉若隐若现。看到我走过来，他瞧了我一眼便不再理会，转过头去，嘴里嘟嘟囔囔，撒开腿四处乱跑乱摸，像是疯了一般急切地寻找出去的路。

　　此刻，我根本没有心思找路，人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我注意到，这姓杨的手里居然还紧紧抓着他的背篓。记得在上面撬石头时，他把背篓放在身旁，没想坠落时他反应这么快。

　　我顾不得询问老杨，脚步踉跄地挪到五哥身边。此刻，我满心只想确定五哥的状况。

　　我缓缓蹲下，膝盖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我咬着牙，强忍着疼痛，小心翼翼地托起五哥的头颈。他的脖子软塌塌的，这让我头心一紧。凑近他耳边唤了两声“老五”，回应我的只有他微弱的呼吸声。借着洞顶漏下的微光，我粗略检查了一遍——他的衣服上有很多划口，但表面没有看到什么明显的伤口。

　　“九爷，”我抬头看向靠在一边的九爷，开口问道：“你胳膊还好吧？”

　　九爷脸色惨白，摆了摆左手，“没事，我没事。老五怎么样了？”

　　“暂时还看不出来。”我环顾四周，指着一块相对平整的地方，“咱们先把他抬过去放平，再仔细看看，估摸着他撞得有些狠了。”

　　我和九爷合力把五哥平移到那块平坦的地方，让他躺好。九爷一边轻轻抹去五哥脸上沾染的沙土，一边仔细地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口。

　　这时，我留意到五哥一直背着的背包滑落了下来。那包歪歪斜斜地陷在沙堆里，上面满是水渍和沙土，两格里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那里。令人惊喜的是，两侧网兜里的矿泉水瓶居然奇迹般地完好无损。我急忙快步上前，一把抽出矿泉水，顾不上多想，连忙跑回五哥身边。

　　我迅速拧开瓶盖，将水倒在五哥脸上，水流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打湿了他的头发。倒完水后，我下意识地回手，仰头灌下一大口，那清凉的水瞬间滋润了我干渴到冒烟的喉咙。随后，我将水递给九爷，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九爷接过矿泉水，将水倾倒在翻卷的伤口上，血水混着泥沙，在沙地上洇出一片红色的痕迹，宛如一幅诡异的图腾。清洗完伤口，他又掬起一捧水拍在脸上，水流顺着下巴滴落，在衣领上留下了深色的印记。

　　接下来，我们四个人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只有胸膛的起伏证明时间仍在流逝。

　　又过了好一会儿，躺在地上的五哥身体猛的一抽搐，紧接着“啊——”地一声惨叫，把我和九爷惊得一哆嗦。他双手死死捂着裤裆，呲牙咧嘴地弓着腰，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晃晃悠悠地坐起身，脖子上的青筋都绷得老高。他先是左右转着眼珠子扫了一圈，接着跟检查零件似的，把手脚、胳膊大腿、前胸后背挨个摸了一遍，确认没缺胳膊少腿后，突然一扭头，直勾勾地瞪着我：

　　“大爷的！”他嗓子眼里挤出一声骂，声音里还带着摔懵后的嘶哑，“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咱怎么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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