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猝然不及【十】

　　“不用看，估计也差不多。”

　　我苦笑一声，扯开挎包摸索两下，指尖立刻触到几片锋利的碎渣——果然，摸出半块支离破碎的液晶屏，在阳光下泛着讥讽似的冷光。我甩手把它掼在地上，玻璃渣在沙土里蹦了两下，像声戛然而止的叹息。

　　五哥转头看向九爷：“你的呢？”

　　这位爷完全是个甩手掌柜，那个巴掌大的斜挎包瘪得像被饿鬼舔过。听五哥问起，他把手机从裤兜里摸出来。我们凑近一看，手机屏幕虽然裂成蛛网，可轻轻一按，屏幕亮起，居然还能用！妈的！有钱人的手机此刻倒是显出优势来，真是物质的现实，现实的物质。

　　“嗬！”我忍不住嗤笑，“果然贵货命硬，这玩意儿也认主子？”

　　九爷没搭理我的酸话，拇指划开锁屏拨了个号。

　　几秒后，他耸耸肩：“这里没信号。”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是杨哥。

　　他从刚才起就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在附近打转，这会儿终于晃荡过来。我早瞥见他了，却故意扭过头。人在绝境里，身体比脑子诚实：五哥的臭脾气，九爷的冷脸，都比那张熟悉的陌生面孔让人安心。

　　这个老杨，活脱脱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模样，可就是这个看似淳朴的乡下人，什么钱都敢挣。

　　方才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恐怕只有他心里最清楚来龙去脉。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无数历史和经验告诉我们——那些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往往都长着最人畜无害的脸。就像此刻的老杨，他佝偻着背的样子活像个受气包，可谁知道这副皮囊底下，藏着怎样一副蛇蝎心肠？

　　沙砾在脚下发出细碎的摩擦声，杨哥拖着步子向我们走来。

　　我借着拍打身上尘土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往五哥身边靠了半步，压低声音道：“五哥，这个姓杨的……”五哥的眼皮微微一颤，那微不可察的点头里藏着十成的戒备。

　　杨哥这时已经走到我们三人面前。他夸张地摊开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脸上的皱纹挤作一团，活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老农。可那双眼睛——我分明看见他的视线在我们三人身上飞快地扫了个来回。

　　“哎哟喂，三位老板啊！您几位刚刚在上头是动了哪路神仙的香火？招来这么一档子事儿哟！你们看我这通摔，从那么老高的地方掉下来，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说着，他又装模作样地从兜里掏出手机，假装仔细瞧了瞧，然后哭丧着脸，带着几分埋怨，说道：“我可看了，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想打电话找人来救都办不到。你们之前给的那点钱，怕是我出去后的医药费都不够塞牙缝的。你们瞅瞅，你们瞅瞅，我这衣服裤子都破得不成样子了，肩膀还受了伤。再看看我这腿、胳膊、背上，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疼得我直抽抽！”

　　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明眼人一听就懂，压根儿不提能不能出去的事儿，反正现在这加钱的意思那是板上钉钉，就差没明着说出来了。看这架势，估计这位也是个坐地起价的老江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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