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魔鬼的问答，带血的投名状

　　王大疤的惊叫声在血腥的夜风里刺耳的很，充满了没法说的恐惧。

　　他看着夏青禾，那张清秀的脸上明明没啥表情，但在他眼里，却比地狱最深处的罗刹恶鬼还要恐怖。

　　这不可能！！

　　黑风寨内部的权力斗争，特别是二当家吴雄对大当家黑阎王牛霸天的怨恨，是寨子里最高等级的秘密！

　　知道这事的人，除了牛霸天跟吴雄各自的心腹，凑一块都不超过十个！他王大疤，也只是因为一次酒后，偶然听见牛霸天的心腹醉醺醺的抱怨，才窥得一丝端倪。

　　可眼前这个女人……她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她真是天上能看透人心的神女？

　　“看来，我猜对了。”

　　夏青禾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但正是这种平淡，给了王大疤最大的心理压力。

　　在她身后，阴影里慢慢走出来一个人影。

　　那是个穿着青色长衫的文弱书生，面色苍白，还在轻轻的咳嗽着。他走到篝火旁，火光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

　　潘律。

　　他看都没看地上的王大疤，只是走到夏青禾身边，跟自言自语似的轻声说道：“领主，看来苏老板的情报也并非全没用处。她说黑风寨每年祭拜开山祖师时，二当家吴雄都拿身体不适当由头缺席。而我恰好记得，前朝旧档中记载，黑风寨的开山祖师，当年曾是背叛吴雄祖父的副将。弑主求荣，卖友封爵，最后却落草为寇，倒也讽刺。”

　　潘律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王大疤的心坎上。

　　他……他竟然连二十多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都知道！！

　　王大疤彻底崩溃了。

　　原来不是神仙，是魔鬼！是两个能把人祖宗十八代都给刨出来的魔鬼！！

　　他最后一丝侥幸心理被砸的粉碎，趴在地上，像一条被抽了筋的狗，哭的鼻涕眼泪直流的磕头。

　　“我说！我都说！姑奶奶，先生，饶命啊！只要能留我一条狗命，我知道什么就说什么，绝不敢有半句假话！”

　　夏青禾和潘律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满意。

　　“很好。”夏青禾重新蹲下身，匕首的寒光在王大疤眼前晃动，“我的耐心有限。把你脑子里所有关于黑风寨的东西，都给我倒出来。从你们的人员跟布防，再到那个宝藏的传说，一件都不能漏。”

　　“是！是！”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王大疤竹筒倒豆子一样，将他知道的所有事都给抖了出来。

　　一个巨大的山贼王国，在夏青禾的脑中慢慢清晰起来。

　　黑风寨，与其说是个山寨，不如说是个盘踞在黑石山脉心脏地带的独立王国。

　　总人口超过三万，其中能打的悍匪快一万人。

　　整个山寨靠着天险建造，核心区域分了三层。外围，是像石鼓哨这样大大小小三十六个岗哨，互为犄角，彼此呼应。中间层，是匪徒跟家眷们住的区域，有商业还有手工作坊，啥都有，俨然一座山中城市。

　　而最核心的，便是大当家黑阎王牛霸天住的主寨——黑风顶。

　　通往黑风顶的唯一路径，是一道叫“一线天”的险峻峡谷。峡谷两边是百丈悬崖，只有中间一条窄道能过。牛霸天在那里修了三道关卡，每一道都由他最精锐的五百亲兵把守，配了数不清的滚木礌石跟重型床弩。

　　“可以说，除非有上万大军，用人命去填，不然谁也别想打进一线天！”王大疤说到这里，声音都在发颤，“我们都说，那是阎王爷也过不去的鬼门关。”

　　夏青禾静静的听着，手指在地上画着草图，将这些信息一一标上。

　　“继续说，吴雄和牛霸天的矛盾。”潘律在一旁冷冷的开口。

　　“是！”王大疤一个激灵，赶紧说到：“二当家吴雄，武艺高强，在寨中威望很高，手下也有一批死忠的老人。牛霸天一直很忌惮他，这些年不停的削他兵权，把他的人调到我们这些外围哨卡来。吴雄明面上不敢反抗，但暗地里，人人都说他早有反心，只是在等一个机会。”

　　“至于宝藏……”王大疤的声音压的更低了，“传说，咱们黑风寨是建在一座前朝的地下要塞上的。那要塞最深处，藏着前朝皇帝留下的大宝藏。但这事儿谁也没见过，只有大当家跟他最亲信的几十个‘守藏人’知道入口。那个地方是禁地，任何人靠近，杀无赦！”

　　所有情报都对上了。

　　夏青禾站起身，看着地上抖成筛子的王大疤，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最后一个问题，”她缓缓的开口，“你，是牛霸天的人，还是吴雄的人？”

　　王大疤浑身一僵，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这是一个送命题。

　　说自己是牛霸天的人，马上就得死。

　　可如果说自己是吴雄的人……万一对方只是在诈他呢？？

　　他的大脑飞速的运转，最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的一咬牙，像是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我……我愿意做吴雄二当家的人！不！我愿意做姑奶奶您的人！只要您能扳倒牛霸天那个暴君，我王大疤愿为您做牛做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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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他重重的把头磕在满是血污的地上，砰砰作响。

　　“聪明。”

　　夏青禾笑了。

　　她转头看向潘律：“潘先生，看来，你的策反计划，可以提前开始了。我们现在有了一颗不错的棋子，和一个完美的投名状。”

　　潘律也微微颔首，他走到王大疤面前，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蜡丸。

　　“想活命，就吃了它。”

　　王大疤看着那颗黑乎乎的蜡丸，知道这肯定是某种控制人的毒药，但他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颤抖着手接过来，一口吞了下去。

　　“很好。”潘律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此药名为‘三日断肠丸’，没有我的独门解药，三天之后，你会肠穿肚烂而死。现在，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他俯下身，在王大疤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王大疤的脸色先是煞白，随即又变得无比狰狞跟挣扎，最终，化为了一片死灰色的认命。

　　“小人……遵命。”

　　“去吧。”潘律直起身，挥了挥手，“带着你这颗烂命，去给我换一个二当家回来。”

　　......

　　当王大疤连滚爬的消失在夜色中后，夏云峥才从一旁走了过来，他脸上满是煞气，显然对放走一个匪首很不爽。

　　“妹妹，就这么让他走了？万一他跑了怎么办？”

　　“他不敢。”夏青禾看着王大疤离去的方向，眼神冰冷，“比起我们，他现在更怕牛霸天知道他把山寨卖了个底朝天。而且……”

　　她看向潘律，“我相信潘先生的药，比刀剑更好用。”

　　潘律微微一笑，算是默认。

　　夏青禾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她走到兄长面前，看着他身后那些刚刚经历了一场屠杀，却依旧军容严整的山鬼部队，眼中露出了赞许。

　　“哥，打扫战场。所有物资，清点入库。至于那些俘虏……”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审讯甄别。穷凶极恶民愤大的，就地处决。愿意归顺手上血债不多的，打散了，编入劳动改造营。我需要你从中给我挑出一些真正有山地生存经验的老兵，补充进山鬼部队。”

　　“我需要的是能打仗的兵，不是一群只会烧杀抢掠的匪。”

　　“明白！”

　　夏云峥重重的点头，转身去执行命令。他知道，这是一项棘手但至关重要的任务。将一群野狼驯化成猎犬，考验的不只是武力，更是智慧跟手腕。

　　看着兄长离去的背影，夏青禾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了那张刚刚画好的、潦草却致命的地图上。

　　潘律走到她身边，看着地图上那个被她用红色炭笔重重圈出的地方——一线天。

　　“领主，此地易守难攻，若是强攻，即便有‘开门者’相助，恐怕伤亡也不会小。”他沉声说道，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虑。

　　“我知道。”夏青禾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强攻是下下策。

　　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地图上“一线天”后方的黑风顶。

　　“正面强攻，是给牛霸天看的戏。我们的猎物，从来都不是那三道关卡。”

　　她抬起头，看向潘律，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疯狂”的光芒。

　　“潘先生，你相信人力能胜天吗？”

　　潘律一愣，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夏青禾没有等他回答，自顾自的说到：“王大疤说，一线天两边是百丈悬崖，是天险，是鬼神也过不去的屏障。”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到极点的笑容。

　　“可他忘了，我们不是鬼神。”

　　“我们是……山鬼。”

　　她从怀里拿出一份新的图纸，在潘律面前展开。

　　图纸上，画着一种他从没见过的、由滑轮绳索跟钢架组成的复杂机械。

　　“既然路被堵死了，那我们就从天上过去。”夏青禾的手指，在图纸上重重一点。

　　“我要在这两座悬崖之间，架起一座钢铁的桥。让我们的山鬼，从牛霸天的头顶上，直接降临到他的老巢里！”

　　潘律看着图纸上那异想天开的设计，又看了看夏青禾那张写满了“理所当然”的脸，他只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

　　跟在这位领主身边，他以往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正在被一次又一次的，无情的碾碎，然后重塑。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夏青禾，再次行了一个大礼。

　　这一次，他拜的，不仅仅是未来的君主。

　　更是一个正在创造神话的……开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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