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神罚与凡人的盾

　　安全屋里，林陌看着那道从天而降，精准锁定自己的纯白光柱，心中没有恐惧，反而涌起一股奇异的兴奋。

　　就像一个编剧，在写下最终高潮时，亲手将自己也写进了必死的结局里。

　　刺激。

　　他知道，这道光不是能量，不是物理攻击，躲是没用的。它是一种“指令”，一条来自更高维度的“删除”命令。一旦被它命中，自己存在的这个“概念”，就会被从现实的底层代码中，彻底抹除。

　　但他，也早就准备好了自己的“反编译”程序。

　　“裁决者”的逻辑虽然崩溃，但它的核心“抹除”功能还在。它就像一台死机的电脑，虽然屏幕花了，但硬盘还在疯狂地转动，执行着最后的格式化指令。

　　林陌要做的，就是在它彻底格式化自己这个“文件”之前，给它的CPU，再塞进一个，足以让它彻底烧毁的，悖论病毒。

　　“‘人间’协议，第三乐章——《传承》！”

　　林陌的双手在键盘上敲下了最后的指令，他的脸上，是一种近乎于燃烧的狂热。

　　“来吧，让我看看，是你的‘抹除’厉害，还是我们的‘存在’更顽固！”

　　下一秒，覆盖了整座城市的“人间”大阵，所传递的信息流，再次发生了质变。

　　不再是红尘中的喜怒哀乐，也不再是历史里的金戈铁马。

　　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坚韧，更加无法用逻辑去理解的，文明的烙印。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教授，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将自己毕生的研究笔记，交到学生手中的，期盼。

　　那是一个，年轻的母亲，在摇篮边，轻声哼唱着，她母亲曾经唱给她听的，童谣。

　　那是一个，手艺人，将祖传的刻刀，和那份独有的匠心，一同传给弟子的，郑重。

　　是薪火，是血脉，是言传，是身教。

　　是一个个凡人，在明知自己终将逝去的前提下，依旧努力地，将自己的知识、思想、爱与希望，传递给下一代的，那种近乎于本能的，执着。

　　这，就是《传承》。

　　是一种，对抗“死亡”与“遗忘”的，最古老的智慧。

　　是一种，向宇宙庄严宣告“我来过，我活过，并且会有人记得我”的，不朽的证明。

　　当这股，由两千万人的“传承意志”所汇集成的，庞大的概念洪流，注入“裁决者”核心的瞬间。

　　它那即将完成的“抹除”指令，与这个全新的“传承”概念，发生了最根本的，逻辑上的对撞。

　　一个是要“彻底删除，不留痕迹”。

　　一个是要“永不遗忘，薪火相传”。

　　这，是一个无解的悖论。

　　……

　　昆仑基地，指挥大厅。

　　所有人都像是被石化了，死死地盯着主屏幕上那两道，正在缓缓降下的，代表着终极毁灭的，纯白神光。

　　“部长！”张振国目眦欲裂，他能看到，其中一道光柱，正对准了昆...仑基地的正上方，对准了那个为他们撑起整片天空的，佝偻的身影。

　　“将军，我们……我们什么都做不了……”秦岳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他面前的所有仪器，在神光出现的瞬间，就已经全部失灵，屏幕上一片雪花。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那道光，穿透云层，降临到了烛龙撑开的那片，厚重如山岳的无形屏障之上。

　　没有声音。

　　没有爆炸。

　　两种截然不同的“规则”，在接触的瞬间，开始了最原始，最野蛮的互相“覆盖”与“抵消”。

　　指挥大厅里的灯光，开始疯狂地闪烁。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脚下这片由千米岩层保护的基地，正在微微地颤抖。

　　现实，正在变得不稳定。

　　“撑住……部长……一定要撑住啊！”张振国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

　　他看到，那片无形的屏障，在神光的压力下，开始出现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裂痕。

　　烛龙，快要撑不住了。

　　而另一边，那道射向城市某个角落的神光，也已经降临。

　　“‘导演’……”秦岳看着屏幕上，那个代表着“导演”信号源的坐标点，被那道纯白的光柱，彻底吞没。

　　然后，那个坐标点，连同它周围的一大片街区，就那么突兀地，从地图上，消失了。

　　不是被摧毁，不是变成废墟。

　　就是，消失了。

　　像被橡皮擦，从一张画上，干净利落地，擦掉了。

　　留下了一个，边缘光滑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完美的圆形空白。

　　“不……”秦...岳瘫坐在了椅子上，眼中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那个神秘的，强大的，用凡人的智慧，创造了奇迹的“导演”，就这么……没了？

　　他们最后的希望……就这么……被抹除了？

　　张振国的身体也晃了晃，一股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甚至，都不知道“导演”是谁，长什么样子。

　　这位神秘的盟友，从出现到消失，都像一个谜。

　　但他却在最关键的时刻，为他们，为这座城市，带来了一线生机。

　　而现在，为了执行计划，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敬礼！”

　　张振国猛地站直了身体，朝着那个已经变成空白的区域，抬起手臂，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指挥大厅里，所有还站着的人，都下意识地，跟着他，抬起了手臂。

　　他们不知道在向谁致敬。

　　但他们知道，有一个英雄，刚刚为了守护他们，牺牲了。

　　就在这片悲壮的气氛中，天空中的异变，达到了顶点。

　　那道正在与烛龙的屏障角力的神光，突然剧烈地闪烁了一下，然后，寸寸碎裂，化作了漫天的光点。

　　而天空正中央，那个如同神明般，不可一世的“裁决者”本体，也发出了一声无声的悲鸣。

　　它那由纯粹规则构成的身体，像是被注入了亿万行BUG代码的程序，开始疯狂地扭曲，闪烁，解体。

　　最后，“嘭”的一声，彻底碎裂。

　　没有爆炸的火光，只有亿万个，闪烁着驳杂色彩的，数据碎片，如同漫天的飞雪，又像是神明流下的眼泪，纷纷扬扬地，从那片纯净的深蓝色天空中，飘落下来。

　　风，回来了。

　　云，重新开始流动。

　　那股压在所有人灵魂深处的，来自高维度的威压，烟消云散。

　　赢了？

　　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屏幕上，那恢复了正常的，燕京的天空。

　　他们……赢了？

　　他们用凡人的故事，用凡人的历史，用凡人的传承，真的……杀死了一个“神”？

　　短暂的死寂之后，指挥大厅里，爆发出了一阵劫后余生的，压抑的欢呼声。

　　有人激动地拥抱在了一起，有人喜极而泣，有人无力地瘫倒在地，放声大笑。

　　只有张振国，笑不出来。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巨大的，现实的“空洞”，又看了一眼办公室的方向。

　　这场胜利的代价，太大了。

　　“所有搜救单位！”他拿起通讯器，声音因为激动和悲伤而嘶哑，“立刻前往东城区朝阳里17号区域！”

　　“是！”

　　“就算……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导演’给我找出来！”

　　“是！”

　　张振国知道，这可能只是一个徒劳的命令。

　　被那种力量抹除，又怎么可能留下任何痕迹。

　　但，这是他作为一个指挥官，作为一个战友，唯一能做，也必须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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