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晨光

　　佛罗伦萨的清晨带着松木和咖啡的香气。林溪站在新租的公寓阳台上，看着阳光渐渐染红圣母百花大教堂的穹顶。这是她来到这座城市的第三天，也是她正式成为乌菲兹美术馆实习生的第一天。

　　出发前，她小心地别上那枚画笔与星星交织的胸针。冰凉的银质贴在心口，仿佛沈母在冥冥中给予她勇气。

　　乌菲兹美术馆的长廊里，文艺复兴的杰作在晨光中苏醒。指导老师是位优雅的意大利女士，名叫索菲亚。她带着林溪穿过波提切利的《春》，走过达芬奇的未完成之作，最后在拉斐尔的肖像画前停下。

　　“艺术是跨越时空的对话，”索菲亚的英语带着好听的意大利口音，“但最动人的作品，往往源于最真实的情感。”

　　林溪不自觉地抚摸胸针，想起《守望》中那些跨越星河的双手。

　　实习的第一项工作是参与修复一幅十五世纪的圣母像。当林溪戴上白手套，轻轻触碰画布上斑驳的裂纹时，忽然理解了沈母对艺术的执着。在这些古老的色彩之下，是无数个被时光掩埋的故事。

　　午休时，她收到周雨晴发来的消息：

　　「沈倦接手了他父亲的研究所！陆晨说他现在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林溪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心口微微发紧。她点开沈倦的朋友圈，最新动态停留在两周前，是一张研究所办公室的照片，配文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责任。」

　　她关掉手机，走向美术馆的露台。阿诺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老桥上的店铺刚刚开始营业。这座城市美得像一场梦，只是梦里少了一个人。

　　下午的工作是整理档案室。在翻阅旧资料时，林溪意外发现了一本二十年前的访客登记簿。在泛黄的纸页上，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中文签名——沈倦母亲的名字。

　　日期正好是沈母在相册中标记的，她与沈父唯一的那次旅行。

　　林溪轻轻抚过那个签名，想象着年轻的沈母站在这些画作前的模样。那一刻，她仿佛听见了命运的共鸣。

　　下班后，她按照沈母地图上的标记，找到了那家传说中的小咖啡馆。老板娘是个慈祥的老奶奶，听说林溪是来自中国的画家，热情地请她品尝自制的提拉米苏。

　　“二十年前，也有个中国女孩经常来这里，”老奶奶回忆道，“她总是坐在那个角落画画，说要把佛罗伦萨的阳光带回家。”

　　林溪的心猛地一跳：“您还记得她的样子吗？”

　　“很美的东方女孩，”老奶奶眯起眼睛，“眼睛里有星星。”

　　泪水模糊了林溪的视线。她仿佛看见年轻的沈母坐在这里，画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眼中盛满对未来的憧憬。

　　那天晚上，她给沈倦寄了张明信片。正面是黄昏的老桥，背面只写了一行字：

　　「我找到了你母亲留下的星光。」

　　寄出明信片后，她独自登上米开朗基罗广场。夜色中的佛罗伦萨像一幅铺开的画卷，万家灯火如星河倾泻。

　　她拿出手机，拍下这片夜景，发给了沈倦。没有配文，就像他曾经发给她的那些苏黎世的天空。

　　令她意外的是，几分钟后，沈倦回复了。也是一张照片——他办公室的窗外，苏黎世的夜空星光稀疏。

　　然后是一条文字消息：

　　「母亲的胸针，你还戴着吗？」

　　林溪抚摸胸前的胸针，回复：

　　「每天都戴。」

　　对话到此为止，但这是两周来他们第一次联系。简短的问候背后，是千言万语无从说起的怅惘。

　　回到公寓时，邮箱里有一封新邮件。是沈父写来的。

　　「林溪，展信佳。

　　小倦最近很辛苦，但他从不抱怨。有时我看见他对着手机里你的照片发呆，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研究所的危机即将化解，请再给他一点时间。

　　另：他母亲若知道你在佛罗伦萨，一定会很欣慰。」

　　信的末尾，附着一张老照片。年轻的沈父沈母在米开朗基罗广场上相拥而笑，身后是佛罗伦萨的万家灯火。

　　林溪把照片保存在手机里，设成屏保。

　　夜深了，她躺在床上，听着窗外佛罗伦萨的夜声。手中的戒指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光泽。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亮起。是沈倦发来的新消息：

　　「下周三，研究所的事就能告一段落。如果你还愿意...」

　　消息在这里中断，像是打字的人突然犹豫。

　　林溪坐起身，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月光透过窗帘，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

　　屏幕那端，沈倦看着未写完的消息，指尖悬在发送键上。

　　窗外的苏黎世万籁俱寂，而他们之间，只隔着一个未完成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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