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归途暖阳

　　飞机平稳降落在熟悉的国际机场跑道时，林溪一直悬着的心才真正落回了实处。舷窗外是灰蒙蒙却倍感亲切的天空，耳边是熟悉的航空广播和周围乘客归家的嘈杂。她下意识地紧了紧与沈倦交握的手，沈倦立刻回握，力道沉稳，传递着无声的安抚。巴黎的惊心动魄，如同一个光怪陆离的梦，被隔绝在了身后这片厚重的云层之上。

　　穿过廊桥，步入抵达大厅，熟悉的人潮和气息扑面而来。就在林溪还有些恍惚时，两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如同炮弹般冲了过来。

　　小溪！倦哥！你们可算回来了！周雨晴第一个冲上来，给了林溪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力道大得几乎让她踉跄。随即，她又用力捶了一下沈倦的肩膀，眼圈泛红，声音哽咽，你们这两个家伙，知不知道我们在国内快担心死了！新闻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报道，陆晨查到那些吓死人的东西……

　　陆晨站在旁边，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眼底的关切和放松却显而易见。他推了推眼镜，笑嘻嘻地说：晴姐，淡定淡定，人这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嘛。我就说，咱们倦哥出马，一个顶俩，什么牛鬼蛇神不得退散？但他看向沈倦时，眼神里多了几分只有彼此才懂的郑重，辛苦了，兄弟。

　　沈倦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林溪被周雨晴抱着，感受着闺蜜身上传来的温暖和熟悉的香水味，鼻尖一酸，这些天强压下的委屈、恐惧和后怕，在这一刻几乎要决堤。她用力回抱住周雨晴，声音闷闷的：晴晴，我想死你们了。

　　四人小团体重聚，之前的担忧和紧张都被重逢的喜悦冲散。陆晨抢着推行李车，周雨晴挽着林溪的胳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询问着巴黎的细节（自动过滤了危险部分），沈倦走在稍后一点，看着眼前这喧闹而温馨的一幕，一直紧绷的唇角也不自觉地柔和下来。这就是归处，是无论在外面经历了多少风雨，都能安心停靠的港湾。

　　陆晨开车，先将周雨晴和林溪送回了公寓安顿。在公寓楼下，周雨晴拉着林溪的手，小声说：好好休息，明天我来找你，咱们慢慢聊。然后对沈倦使了个眼色，倦哥，你也赶紧回家看看吧，伯父那边……

　　沈倦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送别了周雨晴，沈倦对林溪说：我先送你上去，然后回一趟家。

　　我陪你一起去吧？林溪有些不放心。

　　不用，沈倦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有些话，我需要单独和他谈。你累了，好好休息。他的眼神温柔却坚定。

　　林溪不再坚持，她知道，这对父子之间，需要一次真正的、不受打扰的交流。

　　沈倦将林溪和行李安顿好，便独自驱车回了那个他许久未曾踏足，却承载了他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的家。推开院门，院子里那棵老桂花树依旧枝繁叶茂，只是时节未到，尚无花香。他走到房门前，深吸一口气，还未抬手，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沈父站在门口，穿着家常的灰色毛衣，似乎正要出门。看到沈倦，他动作顿住，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恢复了平日的严肃，只是那严肃中，似乎多了些别的东西。

　　回来了。沈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

　　嗯，爸，我回来了。沈倦走进门。

　　父子二人相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时无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熟悉的，却又与以往不同的沉默。不再是冰冷的对抗，而是一种不知如何开启的滞涩。

　　最终还是沈父先开了口，他没有问巴黎的具体细节，只是看着沈倦，目光深沉：你们……没事就好。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沈倦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看到了父亲眼中那掩藏得很好的，却真实存在的担忧与后怕。

　　我们没事。沈倦回答，他沉默了片刻，决定直面那个横亘在他们之间多年的心结，爸，关于苏叔叔……谢谢您告诉我真相。

　　沈父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震，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却没有喝，只是摩挲着温热的杯壁。都过去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岁月的沧桑，当年……我也有错。太过固执，以为隔绝一切就是保护，却忘了你早已长大，有知道和选择的权利。

　　这番近乎检讨的话，从一向强势的父亲口中说出，让沈倦感到震惊，同时一股酸涩的热流涌上心头。他忽然明白，父亲这些年的沉默与严厉，或许不仅仅是对母亲的追念和对学术的专注，也包含着对无法保护好儿子，以及对故友复杂情绪的无措。

　　不，爸，沈倦的声音有些沙哑，是我不够理解您。他顿了顿，无比认真地说，创世项目，我会继续下去，但绝不会让它走上歪路。我会用我的方式，完成您和苏叔叔当年的理想，让它真正造福于人。

　　沈父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眼前的沈倦，不再是那个需要他羽翼庇护的少年，而是一个目光坚定、肩能扛山的男人。他看到了儿子眼中与自己相似的执着，以及那份自己或许不曾拥有的、打破常规的勇气与开阔。

　　良久，沈父缓缓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字：

　　这一个字，重若千钧。它代表着认可，代表着托付，也代表着父子之间长达二十年的冰墙，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消融。

　　离开家时，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沈倦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他给林溪发了条信息：「谈完了，一切都好。等我回来。」

　　林溪几乎是秒回：「嗯！家里煨了汤。」后面跟着一个可爱的笑脸。

　　看着屏幕上的字眼，沈倦的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这个字眼从未如此具体而温暖。他发动车子，汇入车流，朝着那个有灯光、有温暖、有她在等待的地方驶去。

　　然而，就在他等红灯的间隙，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简短却令人心惊：

　　「欢迎回国，沈先生。巴黎的游戏结束了，但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期待与你的下一次。」

　　发信人并未署名，但那股熟悉的、隐藏在礼貌下的傲慢与威胁，沈倦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乔纳斯·李，或者说他背后的普罗米修斯，果然如影随形。国内的天空，也并非一片晴空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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