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各怀鬼胎

　　雍丘城下，战鼓再次擂响，声震四野，与前几日不同的是悲壮之决绝。

　　项羽身披重甲，手持长戟，立于阵前，身后是肃杀无声的项氏嫡系精锐子弟兵。他放弃了所有花哨的战术，眼中只有那座磐石般的城池，让他恨之入骨的李由。

　　“项家儿郎！”

　　项羽的声音如闷雷炸响，压过了鼓声，“今日，有进无退！踏平雍丘，诛杀李由！为叔父报仇！杀——！”

　　“杀！杀！杀！”

　　楚军爆发出狂热的呐喊，主将亲自冲锋，极大地激励了士气。

　　攻城战以最惨烈的方式展开。

　　云梯再次架起，冲车狠撞击着城门。

　　项羽如同一尊战神，竟亲自攀上云梯，冒着如雨的箭矢和滚木礌石，向城头猛攻！他的勇猛感染了所有士兵，楚军似潮水般涌向城墙，攻势之猛烈，远超以往。

　　城头上，李由面色冷峻，指挥若定。

　　守军也知已是生死存亡之刻，拼死抵抗。

　　箭矢、热油、金汁、巨石…所有能用的守城器械和手段都被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

　　城墙上下瞬间化为人间地狱，每一刻都有生命在消逝。

　　项羽勇不可挡，接连格杀数名守军，一度在城头站稳脚跟。

　　但他个人的勇武，在庞大的攻城战中，所能起到的作用终究有限。

　　守军在他的突破口两侧拼死挤压，后续楚军又被猛烈火力阻隔，无法有效跟进。

　　惨烈的拉锯战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

　　楚军伤亡惨重，尸体在城墙下堆积如山，护城河几乎被染红。

　　项羽本人也多处负伤，血染战袍，却依旧死战不退，咆哮着催促军队进攻。

　　在项羽军与守军进行着最残酷的消耗时，战场的外围，却呈现出另一番景象。

　　刘季的部队，以及赵戈派来的援军，并未参与这血腥的攻城战。

　　按照赵戈信中的指示，刘季的决断，大规模地调动起来，并非是冲向雍丘城墙，而是向着雍丘城的四面八方散开！

　　他们清扫着外围残存的秦军哨卡，占领附近的乡镇，彻底切断所有可能通向雍丘的细小粮道和水源，甚至分出兵力，向着更远处的城邑发起“攻势”，美其名曰“扩大战略纵深，孤立雍丘”。

　　刘季骑在马上，远远望着雍丘城下那惨烈的战况，脸色平静，甚至嘴角还勾起了弧度。

　　张耳、曹参等人紧随其侧。

　　“沛公，项羽攻势虽猛，然损失太大，恐难持久。”曹参低声道。

　　刘季点点头：“让他去打吧。项家儿郎勇猛，正好多消耗些秦军兵力。”

　　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冷意，“若是他的精锐都在这里打光了…日后，这楚地，乃至这天下，说话声音大的，就该换人了。”

　　他现在看得非常清楚。

　　和项羽硬拼，无论胜负，自己这点家底最终都会被打光，然后被实力犹存的项羽吞并。

　　唯有保存并壮大自身实力，才能在未来拥有话语权。

　　赵戈的计策，正好给了他一个完美且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脱离主攻序列，去做对自己最有利的事情——抢地盘，扩军队！

　　至于雍丘城？让它再围一会儿好了。困，也能把李由困死。何必用自己将士的血肉去填？

　　项羽在城下浴血奋战，偶然间回头，却看见刘季的旗帜不仅没有跟上，反而在向远方移动，差点气得当场吐血！

　　“刘季小人！安敢欺我！”

　　他发出愤怒到极点的咆哮，恨不得立刻调转枪头，先把这个临阵拆台的“盟友”给灭了！

　　“羽儿！不可！”

　　范增一直在密切关注战场全局和项羽的情绪，见状急忙拉住他的缰绳，声音焦急万分，

　　“大战当前，岂能自乱阵脚！刘季虽可恶，但其并未离去，仍在执行包围之责！若此刻内讧，非但前功尽弃，更可能被李由趁势反击，后果不堪设想啊！”

　　项伯也在一旁苦苦劝谏：“亚父所言极是！羽儿，小不忍则乱大谋！且让他刘季去清扫外围，雍丘破城之首功，必是我项家的！届时再与他计较不迟！”

　　项羽额头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看着越来越远的刘季军旗，眼前依旧坚挺的雍丘城墙，身边不断倒下的子弟兵，巨大的憋屈感和愤怒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从未打过如此憋屈的仗！

　　空有一身武力，却一拳拳砸在棉花上，还要被盟友在背后捅刀子！

　　“赵戈！刘季！！”

　　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低吼，将这份恨意也记在了远在定陶的赵戈头上。

　　若非赵戈的“建议”，刘季岂敢如此？

　　最终，在范增和项伯的拼死劝阻下，项羽强压下滔天怒火，将所有的愤恨都倾泻向了雍丘守军，攻势变得更加疯狂和不计代价。

　　而刘季，则心安理得地执行着“战略包围”，他的军队不断“收编”各地散兵游勇和粮草物资，实力在悄然增长。

　　雍丘城，如同一台巨大的血肉磨盘，消耗着项羽的精锐和李由的守军。

　　真正的渔翁，却远在战场之外，冷静地布局着未来。

　　夕阳如血，映照着雍丘城下尸横遍野的惨状，也映照着刘季军在新占领的城镇上插起的旗帜。

　　一场本该是合力攻城的战役，却在各怀鬼胎中，演变成了盟友间的暗中较量和实力洗牌。

　　项羽的愤怒，刘季的算计，赵戈的遥控，共同在这片土地上，拉起了下一幕大乱局的猩红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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