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流民

　　翌日下午，日头偏西，黑压压的人群如同蜿蜒的长龙，带着满身风尘与绝望的气息，终于出现在了凉州城东门外。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中夹杂着恐惧，步履蹒跚。

　　早已待命的石砚立刻指挥衙役和护卫上前，大声维持秩序：“所有人听着！按指引，分批前往前方医疗点接受查验！不得拥挤，不得冲撞！”

　　流民们看着那些手持兵刃、神情肃穆的官差，眼中惧色更深，队伍顿时有些骚动。

　　几个胆小的孩子吓得哭了起来，被大人死死捂住嘴巴。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长衫、年约四旬的中年文人站了出来。

　　他虽也憔悴，但眼神尚存一丝清明，对着石砚拱了拱手，声音沙哑却尽量保持镇定：“这位差爷，我等乃江南逃难而来的百姓，绝无恶意。

　　只是……一路行来，屡遭驱赶，不知贵地……是真要接纳我等，还是……”

　　他的话没说完，但其中的疑虑与恐惧，不言而喻。

　　他是这群流民中少数识文断字、略有威望的人，名叫陈致远。

　　石砚面色不变，按照事先的交代，朗声道：“这位先生请放心！我凉州知府乔大人已得上谕，特准接纳诸位！

　　并非驱赶，而是为诸位安排诊治、提供饭食、安置住所！一切皆有章程，只为让诸位能活命，能安定下来！”

　　话音刚落，乔兰菁带着紫电和两名大夫走了过来。

　　她今日穿着一身素净的棉布衣裙，未施粉黛，神情平和而坚定。

　　“陈先生是吧？”她看向那中年文人，语气温和，“我是知府之女乔兰菁，负责此处的医疗事宜。诸位远道而来，身体疲惫，易生疾病。

　　请先随我们去前方帐篷，由大夫为大家查验身体。若有不适，及早诊治；若身体康健，便可前往膳食点用饭，之后安排沐浴更衣，入住临时营区。”

　　她的话语清晰，条理分明，没有丝毫官家小姐的架子。

　　流民们看着她，又看看不远处那些冒着热气的粥棚和整齐的帐篷，眼中的怀疑稍减，但依旧踌躇不前。

　　陈致远犹豫道：“乔……乔小姐，非是我等不信，只是这查验……是否需要银钱？我等……实在身无分文了。”

　　乔兰菁微微一笑：“分文不取。所有诊治、饭食、安置，皆由府衙与城中善士承担。诸位只需配合即可。”

　　她指了指旁边几个冒着热气的大桶，“那边熬煮了防疫的药汤，请诸位排队，每人先饮一碗。”

　　见她态度诚恳，安排周到，且言明一切免费，流民中开始有人动摇。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怯生生地问：“小姐……真的……有饭吃？有地方住？”

　　“有。”乔兰菁肯定地点头，对那妇人柔声道，“大嫂，孩子看着脸色不好，请先随这位大夫去那边帐篷仔细看看，好吗？”

　　那妇人看着乔兰菁清澈的目光，又看看怀中蔫蔫的孩子，终于一咬牙，跟着指引的大夫走向医疗点。

　　有人带头，后面的人便也慢慢跟了上来。

　　队伍开始缓慢向前移动。

　　在医疗点，流程严格却有序。大夫们仔细问诊、查看，发现了几名发热、腹泻的流民，立刻由专人引往远处的隔离区。

　　其余人则被要求脱下破旧的外衣，换上准备好的干净旧衣，虽不华丽，却清爽了许多。

　　接着是去沐浴区简单冲洗，最后才被引导到膳食点。

　　捧着那碗滚烫、浓稠的粟米粥，许多流民的手都在发抖，有人甚至当场落下泪来。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样一顿安稳、热乎的饭了。

　　陈致远也领到了粥和一件干净的旧长衫。

　　他换好衣服，走到正在巡视的乔兰菁面前，深深一揖：“乔小姐，府衙活命之恩，陈致远代大家，谢过了！”

　　他声音哽咽，“之前……是我等多疑了。”

　　乔兰菁虚扶一下：“陈先生不必多礼。安顿只是第一步。待大家休整一两日，恢复些力气，府衙会组织青壮参与开荒、修路等活计，按劳付酬，以工代赈。只要肯出力，便有活路，有希望。”

　　陈致远眼中重新燃起了光亮：“当真？若有活计，我等定当竭尽全力！”

　　“自然当真。”乔兰菁肯定道，“凉州地广，正需要人手建设家园。望陈先生能协助安抚大家，遵守秩序，共度难关。”

　　“陈某义不容辞！”陈致远郑重承诺。

　　看着流民们逐渐安定下来，开始狼吞虎咽地喝粥，乔兰菁微微松了口气。

　　这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防疫措施起了作用，隔离了病患，稳住了人心。

　　接下来，便是如何将这五千人，从负担转化为建设凉州的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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