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火场不长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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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名侍卫脸色惨白,嘴唇因恐惧和疾奔而微微发颤,连滚带爬地跪倒在书房门外,声音里带着哭腔:“殿下!南城……南城昨夜走了水,连着烧了五户人家,全都……全都烧成了焦炭!”

  李云潜刚刚因内库筹备司的成立而舒展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

  他一步跨出书房,晨曦的微光照在他阴沉如铁的面容上。

  “五户?是意外还是……”

  “不是意外!”卫率的声音发抖,“户部主事苏文济的岳家,老两口都……邻人说,起火前,亲眼看见有黑影翻进了院墙!”

  苏文济!

  这个名字像一根钢针扎进李云潜的脑海。

  他是范建举荐的干吏,为人方正,不畏权贵,正是此次推行“铁钱”兑换新政的核心经办人之一!

  烧他岳家,这分明是杀鸡儆猴,是冲着新政的执行链条来的!

  “备马!”李云潜怒火中烧,正欲亲自前往现场,另一名东宫属官已是面色凝重地疾步而来,手中捧着三份几乎同时送达的密报。

  “殿下,不必去了。就在方才一炷香内,禁军巡城司、京兆府、五城兵马司接连上报,南城昨夜另有四起火灾。”

  李云潜一把抓过密报,目光飞速扫过。

  工部一名负责核算三大坊建材用度的小吏陈七,全家六口被浓烟活活呛死在卧房,门窗从内反锁,看似意外。

  兵部一名负责誊抄军械入库记录的记档员赵承业,其宅邸于凌晨时分从屋顶开始自燃,火势凶猛,片刻间便吞噬了整座院落。

  甚至连一名刚刚被内库筹备司雇佣、负责回收印刷银票边角废料的老师傅,也被发现烧死在自家堆满柴薪的柴房里。

  五起火案,看似毫无关联,死者身份低微,亲属皆为普通平民。

  但李云潜只看了一眼,便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与新政有着或直接或间接的细微联系!

  这不是意外,更不是泄愤,这是一场经过精心策划、无比精准的定点清除!

  “召陈萍萍,立刻入宫!”李云潜的声音冷得能结出冰来,他转身返回书房,那背影里透着山雨欲来的杀气。

  片刻后,陈萍萍推门而入。

  他看着桌上摊开的五份火灾勘报,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他们这是在告诉我们,任何一个敢为新政效力的人,哪怕只是出一份小力,都会家破人亡。”陈萍萍的声音嘶哑而平静,平静中蕴藏着风暴,“他们要让新政变成一座无人敢靠近的瘟疫之源。”

  李云潜指尖用力地叩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闷响,仿佛在敲击着敌人的丧钟。

  “他们以为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就能让孤王退缩?他们是在逼孤王。”他缓缓抬起头,眼中是燃烧的怒火与彻骨的寒意,“这不是乱民纵火,是猎杀。我要你,建一支专查暗账、走夜路的队伍。一支不见光,却能让所有藏在阴沟里的老鼠都胆寒的队伍!”

  陈萍萍抬眼,与太子对视,他从那双年轻却已深邃如海的眸子里,看到了与自己同源的狠厉。

  他微微躬身:“臣,遵命。”

  当夜,东宫地库。

  这里曾是存放前朝废旧典籍的所在,阴冷潮湿,如今已被清空。

  十几支牛油巨烛将石室照得亮如白昼,却驱不散那刺骨的寒意。

  陈萍萍立在上首,面前站着几名他最核心的亲信。

  毒术大师费介正摆弄着一排颜色各异的药瓶,脸上带着病态的兴奋。

  影子如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静立于陈萍萍身后,整个人仿佛都融入了黑暗里。

  “从今日起,成立‘夜行组’。”陈萍萍的声音在空旷的地库中回响,“不录名册,不设衙署,只对太子殿下负责。费介,你主理验尸断因,追溯源头。影子,你统率行动,负责追缉捕杀。其余人等,皆为组员,平日潜伏各处,闻令而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脸:“我们的战场不在朝堂,而在黑夜。我们的敌人没有名号,却无处不在。记住,对付豺狼,就要比豺狼更凶狠。”

  没有人说话,只有眼神中的火焰在跳动。

  半个时辰后,费介已披着一件不起眼的旧袍子,出现在南城第一处焚宅现场。

  废墟仍在冒着丝丝黑烟,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死亡的气息。

  他无视京兆府官员的阻拦,径直走到一具被白布覆盖的焦尸旁,蹲下身。

  他戴上一双薄如蝉翼的皮质手套,用一根银制的小刮勺,小心翼翼地从焦尸焦黑的嘴唇缝隙里,刮取了微乎其微的一点灰屑。

  他将灰屑置于一片特制的透明琉璃片上,滴入一滴无色药液。

  幽暗的夜色下,那点灰屑竟瞬间泛起一层诡异的幽绿荧光。

  “不是寻常的桐油或松脂。”费介喃喃自语,眼中精光一闪,“是‘磷油’。以白磷溶于火油之中炼制,遇空气即可自燃,一旦沾染皮肉,如附骨之蛆,清水难灭。更阴毒的是,此物可调配比例,延时发作。”

  他站起身,走到已被烧成黑炭的屋梁残骸边,从怀里取出一块强力磁石,在炭灰中来回扫过。

  很快,一些细碎如沙的金属颗粒被吸附了上来。

  “果然。”费介将金属颗粒捻在指尖,“有人将磷粉混入铅砂,藏于瓦片之下。夜深湿气加重,磷粉缓缓渗漏,接触空气后便会引燃。点火之前,毫无征兆,无色无味。”

  随行的一名夜行组成员听得毛骨悚然。

  这已远远超出了纵火的范畴,这是一种精心设计的心理酷刑——它要让每一个参与新政的人,都觉得自家的床榻随时可能变成火坑,连睡梦都不得安生。

  与此同时,南城最偏僻的几条巷弄里,影子带着几名精锐,如鬼魅般在屋顶上潜行。

  这里是许多低阶官吏和匠户的聚居区,也是最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的所在。

  第三夜,子时刚过。

  伏在一处破败院落屋顶的影子,耳朵微微一动。

  他听到了一阵几乎不属于人类的、轻微的脚步声。

  两名黑衣人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上墙头,他们身上披着浸过特殊药水的厚重麻布斗篷,落地无声,动作迅捷得不似凡人。

  就在其中一人摸出一只小巧的竹筒,似乎准备对准屋顶瓦片有所动作时,影子动了。

  他没有直接扑上,而是脚尖在瓦面轻轻一点,身形如一片落叶般飘向旁边的窄巷。

  那两名黑衣人立刻警觉,放弃目标,一前一后追入巷中。

  巷子极窄,仅容一人通过。

  就在他们踏入巷子深处的瞬间,影子看准月光在墙壁上的微弱反射,判断出风向,手腕一抖,一条漆黑的铁链如毒蛇般激射而出,精准地缠住前方那人的咽喉!

  他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猛然后撤,铁链绷紧,那人被一股巨力向后扯倒,重重掼在地上。

  后面一人见状大惊,毫不犹豫地抬手欲点燃袖中之物,显然是要自爆!

  然而他脚下刚一移动,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一只早就埋设在墙角阴影里的捕兽夹,死死咬住了他的小腿!

  两名俘虏被拖回地库时,浑身湿透,却依旧紧闭双唇,眼神凶狠如狼。

  陈萍萍示意手下用冷水将他们泼醒,亲自坐在他们面前。

  影子一言不发,上前粗暴地扯开其中一人的袖口。

  只见那人黝黑的手臂上,烙着一个狰狞的图案——一柄短剑被火焰环绕,下方还刻着半个模糊不清的残字:“燎”。

  逼供没有效果,费介嘿嘿一笑,走了上来。

  他没有用那些令人皮开肉绽的酷刑,而是取出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对着其中一名俘虏的脸端详片刻,然后闪电般探入其鼻腔深处,手腕轻巧地一挑。

  那俘虏瞬间全身剧烈抽搐,双目圆睁,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仿佛溺水之人,随即猛地张嘴,吐出一枚被黏液包裹的蜡丸。

  费介将蜡丸剖开,里面是一张用桐油浸泡过的极薄桑皮纸。

  纸上用特殊的药水写着三行暗语,需火烤才显形:“灯熄三更后,风起东南角,血偿旧宫债。”

  “这不是寻常的江湖切口,”费介皱眉道,“字里行间透着一股邪气,更像某种仪式的口令。”

  影子一直凝视着那张桑皮纸和俘虏臂上的“燎”字烙印,他那藏于面具下的声音第一次响起,冰冷而肯定:“青冥阁。前太子麾下最神秘的死士组织。其内部等级以‘灯’为号,最高一级,唤作‘清宫灯主’。他们都是前太子最狂热的死党。”

  陈萍萍的瞳孔骤然收缩。

  青冥阁不是随着前太子兵败而灰飞烟灭了吗?

  若真有残党复起,背后必然牵扯着惊天图谋!

  就在此时,一名负责外围探查的夜行组密探匆匆回报,他在城西一座废弃多年的玄真观附近,发现了数双制式完全相同的硬底快靴脚印,靴底沾染的泥痕,与南城火案现场遗留的痕迹完全吻合!

  夜深,东宫书房。

  李云潜听完陈萍萍的全部禀报,修长的指尖在冰冷的案角上轻轻叩击。

  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那黑暗仿佛活了过来,张着血盆大口。

  良久,他忽然起身,亲手取下墙上挂着的一副玄铁甲胄。

  “明日,我将以巡视京营为名,亲率五百黑骑出城操演。”他对陈萍萍低声说道,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猎人锁定猎物时的冷酷与决绝。

  “把影子和三十名最精锐的夜行组成员调过去,带上费介新驯出的‘嗅毒犬’。”

  李云潜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我要看看,那座破庙里,到底藏着多少不肯安息的鬼。”

  地库的烛火摇曳不定,将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影子正用一块鹿皮,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他那柄短得出奇的匕首。

  刀面光亮如镜,映出他半张青铜面具下的脸——冰冷、无波,仿佛早已不属于这片喧嚣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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