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惊变

　　御帐内烛火摇曳。

　　将皇帝枯瘦的身影投在帐壁上。

　　浓重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

　　皇帝靠在软榻上。

　　喉间不断发出压抑的咳嗽声。

　　太子跪在榻前。

　　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

　　说吧。

　　皇帝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林中那一箭，究竟是怎么回事？

　　儿臣...儿臣与宁王争执时，许是他手下人失了准头...

　　太子话音未落。

　　皇帝猛地一阵剧咳。

　　枯瘦的手死死攥住榻边龙头：逆子！你当真以为朕老糊涂了？

　　帐内死寂。

　　唯有烛火噼啪作响。

　　皇帝朝侍立阴影中的李全抬了抬手。

　　帐帘掀动。

　　带进一阵冷风。

　　一个身着戎装的身影迈步而入。

　　末将张允，拜见陛下。

　　太子浑身一颤。

　　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张将军，

　　皇帝喘息着坐直身子。

　　说说太子是如何安排你的。

　　太子命末将在围猎中射杀诚王父子，

　　张允的声音平稳得可怕。

　　还说...待陛下受惊病发，便可趁乱掌控大局。

　　你...你血口喷人！

　　太子猛地想要起身。

　　却被两侧侍卫死死按住肩头。

　　皇帝剧烈咳嗽着。

　　颤抖地指向太子：好...好个狼子野心！你没想到吧？你精心栽培的张允，从来都是朕的人！

　　他死死盯住太子惨白的脸。

　　一字一句道：张将军不好意思说出口——你是不是还下了刺杀朕的命令？

　　话音未落。

　　皇帝猛地抓起案上的青玉茶盏。

　　狠狠砸向太子！

　　茶盏撞在太子肩头。

　　滚烫的茶水泼了他一身。

　　碎片溅了一地。

　　昨日下棋！

　　皇帝因激动而剧烈喘息。

　　朕让你执黑先行，就是在给你回头的机会！朕说过什么？棋道如治道，最忌贪胜冒进！可你呢？！你做了什么？！

　　太子被烫得一颤。

　　却不敢抬手去擦。

　　只是瘫软在地。

　　浑身发抖。

　　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带下去。

　　皇帝疲惫地挥手。

　　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圈禁帐中，等候回京发落。

　　当太子的身影消失在帐帘后。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

　　平复了一下心绪。

　　对张允说道：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张允单膝跪地。

　　垂首道：为陛下分忧，是末将的本分。

　　皇帝微微颔首。

　　挥了挥手：你先去吧。

　　烛火一声爆开灯花。

　　映着皇帝深不见底的眼眸。

　　诚王营帐内。

　　烛火摇曳。

　　将三个人的身影投在帐壁上。

　　李云潜指着地图上的北坡。

　　声音低沉：父王，太子今日在此处中箭，颇为蹊跷，而且箭矢之事已经查清，是兵部郭子金调换的。

　　诚王眉头紧锁。

　　手指轻叩案几：郭子金是宁王一手提拔的老人，竟会背叛旧主，这倒真是出人意料。

　　李云潜沉声道：此事确实蹊跷。轻眉让陈萍萍暗中查探，似乎青冥阁也卷入其中了。

　　叶轻眉轻抚茶盏。

　　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若说太子让青冥阁以郭子金幼子性命相挟，逼他调换箭矢，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她忽然蹙眉。

　　指尖轻轻叩了叩案角：还有一事。昨日我查验药库时，见过一批标注宁王府的伤药，封装与往常不同，气味也带着一丝涩意。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白玉药瓶。

　　置于案上。

　　如今细想，那批药恐怕另有蹊跷。

　　李云潜接过药瓶。

　　指尖摩挲瓶身。

　　俯身轻嗅。

　　脸色骤然一沉：此药气味隐有刺鼻之感，绝非寻常伤药。

　　他抬头看向诚王。

　　父王，我这就让林若甫暗中查问宁王可否备了这种药……

　　话音未落。

　　帐外骤然传来一阵凌乱脚步声。

　　帘幕被猛地掀开。

　　亲卫单膝跪地。

　　声音急促：王爷，世子，叶姑娘——太子被陛下圈禁了！

　　烛火一响。

　　帐内霎时死寂。

　　叶轻眉指尖一颤。

　　案上的药瓶滚了半圈。

　　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陛下……竟如此迅速决断？

　　诚王扶案起身。

　　目光投向御帐方向。

　　眼底暗流涌动。

　　难道陛下早已洞察太子与青冥阁的勾连？

　　李云潜握紧腰间玉符。

　　指节发白：太子此人算不上精明，但今日败露得太过轻易。依儿臣看，总感觉一切太过顺利。

　　宁王帐内。

　　将父子二人的身影投在帐壁上。

　　李云轩不安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青瓷杯壁上的缠枝莲纹路被他指尖反复描摹。

　　父王，

　　他声音发紧。

　　太子今日中箭，可是您......

　　一声。

　　宁王将茶盏重重顿在案上。

　　碧绿的茶汤溅出。

　　在紫檀木案上洇开深色水渍。

　　我倒是想一箭射死他。

　　他额角青筋暴起。

　　就在那片白桦林里，弓弦都快拉断了！可我能松手吗？这一箭出去，就是万劫不复！

　　李云轩看着父亲剧烈起伏的胸膛。

　　低声道：会不会是诚王那边动的手？毕竟太子出事，他们也是得利者。

　　宁王冷笑一声。

　　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案上的兵符：诚王？往日他处处示弱，连朝会上都不敢大声说话的人。可自从得了天脉者叶轻眉，连说话都硬气了几分。

　　帐外秋风呜咽。

　　这时侍卫通报林若甫求见。

　　兵部侍郎带着一身寒气进来。

　　官袍下摆还沾着夜露。

　　躬身行礼：下官见过宁王殿下、世子殿下。

　　宁王抬了抬手：林大人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林若甫声音低沉。

　　掏出一个药瓶：下官在药库清点时，发现一批这种标着王府签条的伤药，药性有异。

　　宁王查看后冷笑：签条墨色浅了三分，有人想鱼目混珠！况且这次秋狝药材都是按清单采购，本王从未将府中药物带出。

　　就在这时。

　　一个新来的侍从端着茶盘进来。

　　他步履轻捷。

　　茶盘里的杯盏纹丝不动。

　　李云轩突然开口问道：你是新来的？怎么面生得很？

　　侍从端茶的手指微微一颤。

　　茶盏轻轻磕碰出声：小的是府上赵管事本月新招的。

　　放完茶盏便低头匆匆退下。

　　林若甫目送侍从离去。

　　转身沉声道：既非殿下府中之药，那这签条便是有人刻意做局。

　　他稍作停顿。

　　声音更低。

　　箭矢之事也已查明，是您麾下的郭子金调换了军械。

　　宁王猛地拍案而起。

　　案上茶盏震得哐当作响：郭子金？他竟敢背叛本王！

　　李云轩惊怒交加。

　　手中茶杯捏得指节发白：他是不想活了吗？敢背叛我们宁王府！

　　林若甫摇头：他是被太子以幼子性命相挟，不得不从。而且……

　　他抬眼扫过帐外。

　　太子已被陛下圈禁了。

　　什么？

　　宁王父子异口同声。

　　李云轩急问：何时的事？为何我们没收到消息？

　　就在方才。

　　林若甫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方才侍从退下的方向。

　　至于为什么没收到消息？殿下或许该留意身边，近来是不是多了不少生面孔。

　　帐内烛火猛地一跳。

　　映得三人脸色明暗不定。

　　宁王缓缓坐回椅中。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兵符上的纹路。

　　夜色渐深。

　　营地四周侍卫举着火把来回巡视。

　　当一队侍卫的脚步声远去。

　　一个身着黑斗篷的身影从帐篷后的阴影中悄然现身。

　　只见那人身形微动。

　　整个人便如一片落叶般飘然而起。

　　足尖在围栏上轻轻一点。

　　竟如飞鸟般掠过三丈高的木栅。

　　这般轻功身法。

　　在夜色中犹如鬼魅。

　　绝非寻常武者所能及。

　　斗篷下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转眼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只余下枯草微微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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