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余烬与暗流

　　灼热的阳光如同熔化的金汁，泼洒在伊拉克南部荒芜的戈壁上。马克（“狼爪”）和卓玛瘫倒在滚烫的沙地上，剧烈地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沙尘和硝烟的味道。身后，是那个吞噬了埃利都遗迹和无数生命的、深不见底的巨大天坑，冲天的烟尘如同魔鬼的旗帜，在干燥的热风中缓缓扭动、扩散。

　　结束了。至少，这一处通往地狱的“锚点”，被强行关闭了。代价是“泰山”将军的牺牲，以及整个地下遗迹的彻底崩塌。

　　马克挣扎着坐起身，看向那片废墟。那个如磐石般坚定、总是将责任扛在肩上的长官，为了给他们争取一线生机，选择了与怪物和疯狂同归于尽。一股沉重的悲伤和无力感攫住了他。这场战争，吞噬了太多生命，李明宇、“孤狼”、“泰山”……下一个，又会是谁？

　　“阿弥陀佛……”卓玛双手合十，对着天坑的方向低声诵念着往生咒，清秀的脸上沾满尘土，眼神中充满了悲悯与疲惫。即便是她这样修行深厚的人，面对如此惨烈的牺牲和毁灭，也无法保持完全的平静。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卓玛诵经完毕，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荒凉的山谷，“爆炸和塌陷的动静太大了，‘普罗米修斯’和当地武装很快会赶到。我们状态很差，不能停留。”

　　马克点了点头，强撑着站起身，检查了一下所剩无几的装备：一把能量步枪（弹药不足三分之一），一个急救包，还有胸口那依旧隐隐作痛的烫痕。卓玛的情况稍好，但佛力消耗巨大，脸色苍白。

　　“联系‘雷鸟’，报告情况，请求撤离。”马克哑声道。

　　卓玛拿出一个防水加密通讯器，尝试呼叫。但耳机里只有一片刺耳的静电噪音和断续的、无法识别的加密信号片段。

　　“信号被强烈干扰了……可能是爆炸引发的电磁脉冲，或者……有人故意屏蔽了这片区域。”卓玛脸色微变。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他们与外界失去了联系，身处敌我不明的战区，身负重伤，补给匮乏。

　　“先找地方隐蔽，恢复体力，再想办法。”马克当机立断。两人互相搀扶着，沿着干涸的河床，向着远处隐约可见的、一片风蚀严重的雅丹地貌区域艰难跋涉。

　　每走一步，脚下的沙地都传来不真实的松软感，仿佛整个大地都被刚才的爆炸掏空了。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和硫磺气息，令人作呕。

　　几个小时后，天色渐暗。两人终于找到了一处半塌的、可能是古代蓄水池遗址的石头掩体，勉强可以藏身。马克用最后一点力气设置了几个简易的警戒装置，然后瘫坐在地，几乎虚脱。卓玛则盘膝坐下，试图通过冥想恢复一些精神力量。

　　夜幕降临，沙漠的气温骤降，寒冷刺骨。没有生火，两人只能靠在一起，用体温抵御严寒。星空中，银河璀璨，但在马克眼中，那每一颗闪烁的星辰，都可能隐藏着“星之渊”那样的恐怖存在。

　　“卓玛……‘泰山’将军他……”马克的声音在黑暗中有些沙哑。

　　“将军求仁得仁，以身为炬，照亮我等前路，功德无量。”卓玛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只是……‘普罗米修斯’的疯狂，远超预估。他们竟敢直接唤醒并试图利用‘饕餮’的本源组织，甚至强行打开‘门’……这已非寻常的野心，而是……灭世的癫狂。”

　　马克沉默了片刻，低声道：“那个李博士说……旧的人类文明充满瑕疵，需要净化……他们想成为新纪元的引路人……”

　　“痴心妄想。”卓玛的语气带着一丝冷冽，“与虎谋皮，终被虎噬。他们以为能控制‘饕餮’的力量，却不知自己只是它眼中微不足道的棋子甚至……食物。今日我们虽毁其一巢，但其根深蒂固，爪牙遍布，绝不会善罢甘休。”

　　“还有‘铁狼’……他竟然和‘普罗米修斯’搅在一起。”马克想起“铁狼”马克那戏谑而残忍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寒意。那个唯利是图的佣兵头子，如今傍上了更危险的主子，必然更加难缠。

　　“利益驱使，或为生存，或为力量，人心易变，魔障易生。”卓玛叹息。

　　一夜无话，唯有寒风呼啸。两人轮流休息警戒，勉强恢复了一些体力。

　　第二天黎明，马克尝试再次呼叫“雷鸟”，依旧失败。但他在调试通讯器频率时，意外截获了一段极其微弱、加密方式与‘守夜人’常用频道略有不同、但核心编码规则相似的短促信号！

　　信号内容经过卓玛的初步破译，只有几个断断续续的词组：“……‘方舟’……转移……‘蓬莱’……紧急……汇合……”

　　“方舟号”在转移？新的汇合点是“蓬莱”？这是什么地方？这信号是友是敌？是“守夜人”内部的紧急预案，还是敌人设下的陷阱？

　　“无法确认信号源，但编码规则是最高级别的‘烛龙’密级，只有理事会核心成员和战区最高指挥官有权使用。”卓玛脸色凝重，“有两种可能：一是‘泰山’将军牺牲前启动了紧急预案，‘方舟号’被迫转移，并通知幸存者前往‘蓬莱’汇合；二是……我们的通讯密码已被部分破解，这是‘普罗米修斯’模仿发出的诱饵信号。”

　　无论哪种可能，他们都必须做出选择。留在这片荒原，迟早会被发现。前往未知的“蓬莱”，则可能自投罗网。

　　“去‘蓬莱’。”马克几乎没有犹豫，“留在这里是等死。就算是陷阱，也要闯一闯，或许能抓到‘普罗米修斯’的尾巴，为将军报仇！”

　　卓玛看着马克眼中燃烧的决绝火焰，点了点头：“好。但需万分小心。”

　　根据信号中附带的、经过伪装的地理坐标，“蓬莱”位于中亚地区，帕米尔高原东部，靠近中国西部边境的一片极度偏僻的雪山区域。那里是世界的屋脊，人迹罕至，环境极端恶劣。

　　没有交通工具，没有补给，穿越战乱区和数千公里的荒漠、高山，前往一个未知的目的地，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马克和卓玛没有选择。他们清理掉痕迹，带上所有能用的物资，迎着初升的朝阳，再次踏上了亡命之旅。

　　他们的身影，在无垠的黄沙和连绵的群山映衬下，渺小如蚁，却又带着一种不屈的坚韧。

　　埃利都的余烬尚未冷却，新的暗流已在世界屋脊之下涌动。“蓬莱”是希望之地，还是另一个深渊入口？无人知晓。

　　马克摸了摸胸口，烫痕在寒冷的空气中传来一丝微弱的温热。他知道，这条路注定由鲜血和牺牲铺就。但他已无法回头，也不能回头。

　　为了逝去的，也为了可能还存在的、微弱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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