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余波与暗流

　　李明宇和赵强（“山猫”）的归来，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宝泉岭垦区高层激起了滔天巨浪，但表面却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关于“野狼谷”的真相被严格封锁，仅限于极少数师级以上领导和核心专家知晓，对外统一口径为“成功挫败敌特渗透，我方有伤亡，任务详情涉密”。牺牲的陈排长、王铁牛等人被追认为烈士，家属得到抚恤，但真正的死因被永远埋藏。

　　李明宇和赵强被安排在师部医院进行“隔离疗养”，实则是接受无休止的、细致到令人窒息的询问和调查。来自军区、甚至更高级别的专家组成立了专案组，反复核实他们带回来的每一个细节，绘制地图，分析那小块怪肉、狼粪样本以及李明宇伤口残留的毒素。

　　专案组组长是一位姓秦的、神情冷峻的核生化防御专家，他盯着李明宇，目光锐利如刀：“你确定，那光柱是某种能量体，而非自然现象或光学幻觉？那机械残骸的风格，你能再描述一遍吗？还有狼群自爆时的能量反应……”

　　李明宇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段地狱般的经历，每一次回忆都如同再次揭开血淋淋的伤疤。赵强的情况稍好，但精神也备受折磨。他们知道，自己带回的情报太过惊世骇俗，上面必须万无一失地确认。

　　那只小狼崽被专家们命名为“狼孤”，由专人负责喂养和观察。它似乎对李明宇格外亲近，每次见到他都会发出呜呜的叫声。专家们试图从它身上找出狼群能与那诡异能量产生共鸣的秘密，但进展缓慢。小狼崽除了比普通狼崽更警觉、生长略快外，并无太多异常。

　　鹿婉云被允许有限地探望李明宇，每次见面都红着眼圈，紧紧握着他的手，千言万语化作无声的泪水。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只是悉心照料着连队菜园里那些顽强生长的蔬菜，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实实在在的东西。

　　孙福海在李明宇回来后，来看过他一次。老人佝偻着背，站在病房门口，浑浊的眼睛深深看了李明宇一眼，又看了看远处被抱去检查的“狼孤”，只沙哑地说了一句：“债，背上了，就卸不掉了。好自为之。”然后便蹒跚离去，背影萧索。李明宇隐约觉得，孙福海知道的，远比他说的要多。

　　一个月后，李明宇和赵强基本康复，但左臂留下了永久性的伤疤和偶尔的麻痹感。他们被秘密转移至垦区边缘一个戒备森严的、新成立的“地质异常现象观测站”工作，名义上是配合研究，实则是被变相“保护”和“监控”起来。观测站里除了他们，还有几名从北京来的、沉默寡言的专家，日夜不停地监测着北方“野狼谷”方向的能量波动和数据。

　　生活似乎恢复了某种表面的正常，但无形的压力无处不在。他们被要求签署了厚厚的保密协议，严禁与外界谈论任何与任务相关的内容。连队里的战友看他们的眼神充满了好奇、敬畏和一丝疏远。王铁牛等人的牺牲，像一道无形的鸿沟，隔开了他们与过去的平凡生活。

　　李明宇常常在深夜惊醒，耳边回荡着狼群的嗥叫和怪物的咆哮，鼻尖仿佛还萦绕着那股血腥与硫磺混合的恶臭。他变得沉默寡言，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观测站里，对着仪器上那些不断跳动的、关于谷地方向的能量曲线发呆。那条曲线时高时低，但始终存在，像一个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提醒他那场噩梦远未结束。

　　赵强则更加暴躁易怒，他无法忍受这种被圈养般的生活，多次申请调回侦察连，但都被驳回。他只能通过疯狂锻炼和擦拭那把已经用不上的手枪来发泄内心的焦躁。

　　垦区的整体气氛也悄然改变。北边的黑松林被划为永久军事禁区，铁丝网和岗哨林立，严禁任何人靠近。垦荒的重点转向了南边相对安全的区域。关于北边“闹鬼”、“有放射性物质泄漏”的流言悄悄在知青中传播，加剧了不安的情绪。

　　这天傍晚，李明宇独自一人走上观测站后的小山包，望着北方。夕阳西下，天边被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色，与记忆中谷地那诡异的暗红光芒截然不同，却同样让他感到心悸。

　　“看什么呢？”赵强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递给他一支烟。

　　李明宇摇摇头，没接。“心里不踏实。那东西……真的被关住了吗？”

　　赵强深吸一口烟，吐出浓浓的烟雾，眼神阴郁：“关？秦工私下跟我说，那能量反应就没消停过，只是在……波动。狼群的自爆，像是往快烧开的锅里浇了一瓢冷水，暂时压住了，但火没灭，锅底还沉着更厉害的东西。他们在想办法，但……谁也没见过这种玩意儿。”

　　“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等着？”李明宇感到一阵无力。

　　“等着？哼。”赵强冷笑一声，掐灭烟头，“上面不会等太久的。我听说，军区正在组建一支特殊的队伍，代号‘深潜者’，都是各部队挑出来的尖子，准备在合适的时候，再进去一次。”

　　“再进去？”李明宇骇然，“那简直是送死！”

　　“不然呢？难道等它自己出来？”赵强反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和绝望，“总得有人去弄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有没有办法彻底解决。我们……也许只是第一批探路的石子。”

　　李明宇沉默了。他知道赵强说得对。那山谷里的秘密和威胁，就像一颗毒瘤，不切除，迟早会要了所有人的命。而他们这些侥幸生还的“知情者”，注定无法置身事外。

　　就在这时，观测站的警报灯突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仪器房里传来专家一阵低呼。秦工快步走出来，脸色凝重地望向北方。

　　“能量读数刚刚有一个短暂的尖峰！”他对跑过来的李明宇和赵强说，“虽然很快回落了，但峰值超过了之前的记录！谷里……有情况！”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短暂的平静，结束了。暗流，正在那血色禁地的深处，再次开始涌动。而他们这些被卷入漩涡中心的人，即将面临新的、未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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