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越境

　　黑色高速气垫船如同幽灵般，紧贴着波涛汹涌的黑江江面疾驰，强劲的气流在船体两侧掀起白色的浪花。江风凛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水汽，灌入船舱。李明宇被两名“铁狼”佣兵夹在中间，坐在冰冷的金属座椅上，双手被能量束缚带锁着，怀中的狼崽“孤狼”不安地蠕动着，发出细微的呜咽。

　　船首，“狼爪”马克如同一尊铁塔般矗立，透过防弹舷窗，冷冷地注视着前方越来越近的、被晨雾笼罩的苏联江岸。他的电子眼中数据流不断闪烁，显然在扫描和分析对岸的情况。其他几名佣兵则沉默地检查着装备，舱内弥漫着一种压抑的、职业化的紧张气氛。

　　李明宇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越境了。他真的踏上了异国的土地，以这样一种身不由己的方式。刑天队长他们安全了吗？秦工和那名研究员能顺利回到组织吗？他不敢去想。现在，他只能独自面对这群冷酷的佣兵和未知的命运。

　　“准备登陆。对岸有接应。保持警惕，可能有边防巡逻队。”马克的电子音打破了沉寂。

　　气垫船的速度开始减缓，灵活地避开江心的礁石和漩涡，悄无声息地滑入一处植被茂密的、隐蔽的河湾。船体轻轻一震，接触到了松软的河滩。

　　舱门无声滑开，湿冷的、带着松针和腐叶气息的空气涌入。两名佣兵率先跃下，持枪警戒两侧。马克回头看了李明宇一眼：“带上‘货物’，下船。别耍花样。”

　　李明宇深吸一口气，抱紧狼崽，在佣兵的“搀扶”下，踏上了冰冷潮湿的苏联土地。脚下是厚厚的、金黄色的落叶，高大的白桦林和红松林遮天蔽日，与对岸的植被略有不同，显得更加原始和荒凉。

　　“这边。”马克辨认了一下方向，打了个手势。佣兵小队立刻呈战斗队形，将李明宇护在中间，快速而无声地钻入了茂密的森林深处。

　　林间光线昏暗，雾气弥漫，能见度很低。脚下是盘根错节的树根和湿滑的苔藓，行进艰难。但“铁狼”佣兵显然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行动迅捷而精准，如同在自己家的后花园散步。他们避开了可能存在的巡逻小径和猎人陷阱，专挑最难走的路线前进。

　　李明宇努力跟上步伐，左臂的伤口在颠簸中隐隐作痛，束缚带勒得手腕生疼。他一边走，一边紧张地观察着四周。这片森林寂静得可怕，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几乎听不到任何鸟鸣兽吼，仿佛所有的生灵都提前逃离或者躲藏了起来。空气中，依旧能隐约闻到那股熟悉的、淡淡的硫磺恶臭，只是比在对岸时微弱了许多。显然，“饕餮”的能量场影响范围极广，已经渗透到了这边。

　　“我们……要去哪？”李明宇忍不住低声问旁边押送他的佣兵。

　　那名佣兵戴着全覆盖头盔，看不清表情，只是冰冷地回了一句：“闭嘴。跟着走。”

　　李明宇识趣地不再发问。他现在是砧板上的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大约在森林中穿行了一个多小时，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布满乱石的山坡。山坡顶端，隐约可以看到一座废弃的、屋顶已经坍塌的木屋。

　　“到了。”马克停下脚步，打了个手势。两名佣兵迅速上前，占据有利位置警戒。另一名佣兵则从背包中取出一个仪器，对着木屋方向扫描。

　　“安全。无生命迹象。无电子信号。”

　　马克点点头，带着李明宇和剩下的一名佣兵，小心翼翼地靠近木屋。

　　木屋十分破败，墙壁布满裂缝，窗户只剩下空洞。推开门，一股浓重的霉味和灰尘扑面而来。屋内空空荡荡，只有一些破烂的家具残骸和厚厚的动物粪便。

　　“检查地下室。”马克命令。

　　一名佣兵走到屋子角落，掀开一块伪装成地面的厚重木板，露出了一个向下的、黑黢黢的阶梯入口。一股更阴冷、带着机油和金属气息的风从下面吹上来。

　　“安全点确认。下去。”

　　李明宇被带下阶梯，下面是一个狭小但设施齐全的秘密安全屋。墙壁是加固的混凝土，角落里堆放着密封的武器箱、弹药和补给品，还有一张简易的行军床和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台带有加密天线的军用级卫星通讯终端。

　　“总算有个能喘口气的地方了。”一名佣兵卸下头盔，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带着刀疤的脸，他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

　　马克也卸下了头盔，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眼神锐利如鹰隼的面孔，那道从眉骨到下颌的疤痕更添几分凶悍。他走到通讯终端前，开始操作。

　　“联系‘雇主’，报告情况。我们已安全越境，抵达7号安全屋。‘货物’状态稳定，附带一个……有趣的‘添头’。”马克一边快速敲击键盘，一边通过加密频道汇报，目光扫过李明宇。

　　李明宇心中一动。“添头”？是指自己吗？他紧张地等待着通讯结果。

　　几分钟后，马克结束了通话，脸色却有些阴沉。

　　“雇主怎么说？”刀疤脸佣兵问。

　　“情况有变。”马克转过身，眼神锐利地看着李明宇，“雇主对‘添头’很感兴趣。他要求我们暂时在此待命，等待进一步的指令。另外……他提到，边境两侧的动静越来越大，‘清道夫’和‘饕餮’的活动都在加剧。我们的行踪可能已经暴露。”

　　“暴露？妈的！那帮阴魂不散的苍蝇！”刀疤脸骂了一句。

　　“所以我们得在这里躲一阵风头。”马克走到武器箱旁，开始检查装备，“轮流警戒，保持通讯静默。你，”他指向李明宇，“老实待着，照顾好你的‘小宝贝’。它要是出了事，你知道后果。”

　　李明宇默默点头，抱着狼崽走到角落的行军床边坐下。狼崽似乎累坏了，在他怀里蜷缩成一团，沉沉睡去。李明宇轻轻抚摸着它柔软的皮毛，心中充满了迷茫和不安。雇主对“添头”感兴趣？这意味着什么？他会被如何处置？

　　安全屋内陷入了沉寂。佣兵们轮流休息、警戒，动作机械而高效，彼此间很少交流，显示出极高的职业素养。李明宇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疲惫和困意如潮水般涌来，但他不敢睡死，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耳朵捕捉着外面的任何一丝动静。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流逝。通过墙壁上一个小小的、伪装成节疤的观察孔，可以看到外面的天色逐渐暗淡，夜幕即将降临。

　　突然，负责警戒的刀疤脸佣兵猛地抬起头，侧耳倾听，低声道：“头儿，有动静！东南方向，有车辆引擎声！正在靠近！”

　　所有佣兵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武器上膛，目光锐利地盯住入口。

　　马克快步走到观察孔前，仔细看了片刻，脸色微变：“是苏军的BTR-60装甲车！还有两辆乌拉尔卡车！是边防巡逻队！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妈的！肯定是过江的时候被雷达扫到了！或者……有内鬼？”刀疤脸低吼。

　　“准备转移！”马克当机立断，“带上所有重要装备和‘货物’！我们从备用通道走！”

　　他迅速在墙壁某处按了几下，一块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了后面一条狭窄的、向下的地道！地道里漆黑一片，散发出泥土和霉菌的气息。

　　“快！下地道！”马克命令道。

　　佣兵们迅速收拾好关键装备。刀疤脸一把拉起李明宇，推着他进入地道。马克最后一个进入，在入口处设置了一个微型。

　　地道内异常狭窄低矮，只能弯腰前行，空气污浊。佣兵们打开头盔上的战术灯，照亮前路。李明宇抱着狼崽，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心中充满了恐惧。刚脱离虎口，又入狼窝，现在还被苏联边防军追捕！他的命运，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尽的逃亡漩涡。

　　在地道中艰难前行了十几分钟，前方传来了微弱的水声和光亮。出口到了。

　　钻出地道，外面是一条湍急的地下暗河，河水冰冷刺骨。河岸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洞顶有裂缝透下微弱的月光。

　　“顺着暗河向下游走，大约五公里，有一个废弃的矿坑出口。”马克辨认了一下方向，“动作快！苏军很快会发现安全屋！”

　　一行人再次踏入冰冷的河水，借着溶洞微弱的光线，艰难跋涉。身后远处，隐约传来了沉闷的爆炸声——安全屋被毁了。

　　冰冷的河水，黑暗的溶洞，无尽的逃亡……李明宇看着怀中熟睡的狼崽，又看了看前方深不见底的黑暗，心中一片冰凉。这场跨越国境的亡命之旅，远未结束。而等待在终点的，究竟是希望的曙光，还是更深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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