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沉星村的阴影

　　芦苇丛中的刺鼻气味几乎令人窒息，但也提供了绝佳的隐蔽。三人大口喘息着，耳畔除了彼此的心跳，只有黑水泽永恒的、带着腐朽气息的死寂。刚才与“泽地鬼影”的短促交锋，虽未伤筋动骨，却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们初入此地时残存的任何一丝侥幸。

　　“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区域。”欧阳轩压低声音，警惕地透过芦苇缝隙向外观察，“‘泽地鬼影’睚眦必报，他们熟悉这里每一寸沼泽，很快会循着痕迹追来。”

　　龙啸天点了点头，左臂被箭矢划伤的地方传来隐隐刺痛，他撕下一条衣襟简单包扎。“欧阳兄，我们现在具体在什么位置？距离你说的那个相对安全的落脚点还有多远？”

　　欧阳轩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用防水油脂处理过的简陋地图，上面用墨笔勾勒着黑水泽大致的轮廓和几个关键标记。他指着其中一个被圈起来的、靠近一片标注为“瘴气林”的区域。“我们应该在这里。原本计划是绕过前方的‘腐骨洼’，前往‘沉星村’遗迹。那里曾是古代的一个小型矿工聚居点，废弃已久，但有些残垣断壁可以藏身，而且地势较高，能避开夜间升起的毒瘴。”

　　“沉星村……”雨沫轻声重复，她的目光依旧锐利地扫视着雾气弥漫的四周，“听起来不是什么吉利的名字。”

　　“确实。”欧阳轩苦笑，“传说那里曾有一颗陨星坠落，砸穿了地脉，导致整个村落被沼泽吞噬。但也正因如此，偶尔会有不怕死的寻宝人去那里碰运气，希望能找到星核残片或其他古物。对我们而言，鱼龙混杂意味着更容易隐藏，但也需更加小心。”

　　短暂的休息后，三人决定按照原计划，向沉星村遗迹进发。这一次，他们行进得更加谨慎。龙啸天主动走在最前，他不再轻易动用那尚不稳定的速度增幅，而是将那份提升后的感知力运用到极致，仔细分辨着脚下泥泞的虚实，警惕着任何不自然的声响或气息的流动。雨沫断后，她的脚步轻盈得如同狸猫，长弓半开，随时准备应对来自后方的袭击。

　　黑水泽的旅程是对意志和耐力的极致考验。浓稠的雾气不仅遮挡视线，似乎还能吸收声音，让人的感官变得迟钝。脚下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淤泥，时而需要攀爬湿滑的巨大枯木，时而要涉过冰冷刺骨、颜色诡异的黑水。空气中弥漫的腐朽气息越来越浓，甚至开始夹杂着一丝甜腻的、令人头晕的异味——那是欧阳轩警告过的、能侵蚀星力、麻痹神经的毒瘴前兆。

　　途中，他们遭遇了几次险情。一次是龙啸天险些踩入一个表面覆盖着浮萍、深不见底的泥潭，幸亏他反应迅捷，凭借增强的身体素质硬生生扭转身形跃开。另一次，则是从一潭死水中悄无声息地窜出几条通体漆黑、长满利齿的怪鱼，被雨沫连珠箭矢精准地钉死在岸边。

　　随着天色愈发昏暗（沼泽的雾气让白昼也如同黄昏），他们终于抵达了一片地势略高的区域。前方，在一片扭曲的枯木林环绕下，隐约可见一些坍塌的石屋轮廓，如同巨兽的骸骨，沉默地匍匐在沼泽中。那里就是沉星村遗迹。

　　然而，一种比沼泽本身更令人不安的气息，从遗迹中弥漫出来。

　　“有血腥味。”雨沫突然停下，鼻翼微动，声音凝重。她的猎手本能对这类气味极其敏感。

　　龙啸天和欧阳轩立刻屏息凝神。果然，空气中除了固有的腐败气息，还混杂着一股新鲜的、铁锈般的血腥气，而且相当浓重。

　　三人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放缓脚步，借助残垣断壁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向村落中心摸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的心沉了下去。

　　几间相对完整的石屋前，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瓦罐、断裂的兵器，以及……几具尸体。看装束，有些是类似“泽地鬼影”的流寇，但还有几个，穿着统一的深蓝色劲装，胸前绣着一个龙啸天从未见过的徽记——一颗被锁链缠绕的星辰。

　　“是‘星锢卫’！”欧阳轩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们……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星锢卫？是什么人？”龙啸天低声问道，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是否还有活口。

　　“一个非常神秘且强大的组织，”欧阳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传说他们专门追捕和‘回收’那些拥有特殊或危险星核的人，行事风格比镇世军更诡秘、更不择手段。他们通常只在星海核心区域活动，黑水泽这种边缘地带……除非有极其重要的目标出现。”

　　雨沫蹲下身，仔细检查着一具星锢卫的尸体。致命伤是咽喉处一道极细极深的切口，干净利落，显示出凶手高超的杀人技艺。她又看了看旁边一具流寇的尸体，死状则凄惨得多，仿佛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撕裂。

　　“不是简单的火并。”雨沫站起身，眼神冰冷，“双方实力悬殊，但星锢卫似乎也没占到便宜，反而被全灭了。凶手……很强，而且手法多样。”

　　龙啸天的心跳莫名加速。他胸口的玉佩，在此刻竟然再次传来微弱的温热感，不再是受到威胁时的灼热，而是一种……仿佛被什么东西隐隐吸引、产生共鸣的温热。他不由自主地走向村落中心那片最大的空地。

　　空地的中央，地面有一个不规则的、仿佛被陨石撞击过的凹陷。而在凹陷边缘的一块断裂的石碑上，有人用某种暗红色的物质（或许是血，或许是矿物）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标记。

　　那标记，并非文字，而是一个简单的图案：一条直线，穿透一个不完整的圆环，圆环的一端指向天空，另一端，则指向黑水泽更深、更黑暗的方向。

　　龙啸天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图案，他见过！在父亲留下的那本笔记的最后一页，一个类似的、更为复杂的变体图案旁边，父亲用他熟悉的笔迹写下过两个字：

　　“归途”。

　　父亲龙越的线索，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片被遗忘的死亡沼泽之中？这些星锢卫和流寇的死，是否也与这线索有关？

　　一股巨大的寒意，伴随着无法抑制的探寻欲望，瞬间攫住了龙啸天。他感到，自己似乎正站在一个巨大谜团的边缘，而父亲的影子，远比他所想象的，更加无处不在，也更加……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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