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迷雾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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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猫全地形车的引擎在竹林深处发出最后一声垂死的呜咽,彻底陷入沉默。高仕杰推开车门,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铺满腐叶的地面上,肋骨传来的钝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那是昨夜被爆炸气浪掀飞时撞在树上的旧伤,此刻在连续颠簸下仿佛要裂开。王浩扶着他站稳,这个十九岁的新兵左胳膊缠着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脸色苍白如纸,却还是强撑着握紧步枪:“排长,后面没动静了。”
高仕杰点头,目光扫过四周。晨雾像流动的牛奶,将竹林笼罩得严严实实,只有细碎的阳光透过叶缝洒下,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点。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泥土腥气,混合着山猫引擎冷却后散发的机油味,暂时压过了一路追来的硝烟味。
“检查弹药,我们得找个……”
“别动!”
一声厉喝从斜前方的竹丛里传来。高仕杰瞬间侧身挡在王浩身前,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枪套,却看到七八个黑影从不同方向的竹林里窜出,动作迅捷如狸猫,手里的191式步枪齐刷刷地对准了他们。
为首的年轻人个子不算高,穿着件耐磨的卡其色工装,手腕上戴着块军绿色的手环表,圆眼翘鼻的娃娃脸上沾着几道泥痕,此刻正皱着眉上下打量他们,眼神里满是警惕。
“东海军的?”年轻人开口,声音带着点没脱的稚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穿成这样跑到我们地界,是来侦察的?”
高仕杰的心脏沉了沉。看这战术动作和装备,无疑是钢铁避风港的侦察兵。但对方显然把他们当成了敌人,这可不是好兆头。他缓缓松开握枪的手,举到胸前:“我们是来投诚的,有重要情报……”
“投诚?”年轻人嗤笑一声,额前的碎发随着动作晃动,“昨天从邹家坳跑过来的翠婶说了,东边来了伙叫‘东海自由军’的,到处抓人当劳工,你们该不会是那伙人的先头兵吧?”他突然提高声音,“把枪扔地上!慢动作!”
高仕杰与王浩对视一眼,无奈地解下枪套,将95式步枪放在脚边。身后的侦察兵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地缴了他们的武器,连口袋里的匕首和手雷都没放过,甚至连高仕杰藏在鞋垫下的U盘都被搜了出来,捏在那个年轻人手里翻看。
“李大伟,搜完了。”一个背着狙击枪的侦察兵汇报道,“除了武器,只有这个U盘和两块压缩饼干。”
被称为李大伟的年轻人——也就是高仕杰后来才知道的“大伟”,掂了掂手里的U盘,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可眼神里的警惕丝毫未减:“行啊,还带了‘礼物’?这玩意儿里存着你们的进攻路线?”
“里面是东海自由军先遣团的部署和通讯频率。”高仕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我是前东海军中尉高仕杰,我们从浦东钢铁厂逃出来的,他们派了三千人……”
“三千人?”大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手环表突然亮起,屏幕上闪过一行行代码,“翠婶说他们杀人不眨眼,把抓到的人往炼钢炉里扔,原来是真的?”他抬头看向高仕杰,眼神复杂,“你们为什么要逃?”
“他们屠杀劳工,还想让我们当炮灰。”王浩忍不住开口,声音因愤怒而发颤,“我们的弟兄……”
“王浩。”高仕杰打断他,看向大伟,“如果你是钢铁避风港的人,应该知道林墨首领。我们想面见他,把情报交给他。”
大伟的手指在手环表上快速滑动,似乎在验证什么。片刻后,他对手下使了个眼色:“先绑起来,带回去见队长。”
被反剪双手捆在 竹子上时,高仕杰反而松了口气。至少对方没有直接开枪,说明还有沟通的余地。大伟走在最前面,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偶尔回头看他们一眼,手环表时不时发出细微的蜂鸣声,显然是在记录路线。
“你们侦察兵都带这玩意儿?”高仕杰忍不住问。
“那是。”大伟得意地扬了扬手腕,“我改的战术终端,能测地形、标坐标,还能破解简易通讯,比部队发的好用多了。”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我以前是陆军侦察营的,还会编程,厉害吧?”
高仕杰有些意外。这娃娃脸侦察兵不仅实战经验丰富,竟然还有技术功底,难怪能在末世里活到现在。
就在这时,大伟的手环表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声。他脸色一变,猛地蹲下身,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操作,同时对身后的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有车队过来了,就在南边河谷,距离我们不到三公里。”
侦察兵们瞬间散开,各自找掩护隐蔽。大伟拽着高仕杰和王浩躲到一块巨石后,低声道:“听着,要是你们敢耍花样,我这手环能远程引爆刚才搜出来的手雷保险,别试。”
高仕杰透过石缝望向河谷方向,心脏猛地一缩——五辆04A步兵战车正碾过河床的碎石,炮管在晨光中闪着冷光,后面跟着的东风卡车和猛士突击车上,东海军的迷彩服和东海卫的黑色作训服格外扎眼。
“是江福源的先遣团。”高仕杰低声道,“他们搜捕我们未果,肯定是临时改变路线……”
话音未落,河谷里的车队突然停了下来。04A步兵战车的炮塔开始转动,炮口对准了西侧的山坳。高仕杰顺着炮口的方向望去,那里隐约可见成片的简易棚屋,炊烟正从棚屋顶的铁皮烟囱里升起。
“邹家坳。”大伟的声音沉了下去,手环表上的地图正快速放大,“五百多户人家,首领叫邹霖一,是个倔脾气。上个月我们劝他合并,他说怕被我们当劳工使唤,把我们的人赶出来了……”
河谷里传来一声刺耳的喇叭声,是王彪那标志性的粗嗓门:“里面的人听着!交出东海军的逃兵,否则踏平你们这破窝!”
高仕杰的心沉到了谷底。江福源这是找不到他们,想拿邹家坳撒气,顺便掠夺物资。他太清楚这些人的手段——所谓“踏平”,就是烧杀抢掠的代名词。
山坳里的棚屋区显然乱了套,人影在棚屋间慌乱跑动。片刻后,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寨墙顶上,手里举着把老式猎枪,正是邹霖一。他的声音透过扩音喇叭传来,带着点沙哑却异常强硬:“我们没见过什么逃兵!想抢东西就直说,邹家坳的人不怕死!”
“敬酒不吃吃罚酒!”王彪的吼声刚落,河谷里就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炮响。04A步兵战车的100毫米火炮喷出橘红色的火光,一发炮弹精准地落在邹家坳的木质寨门上,瞬间将那扇厚达半米的木门炸得粉碎,木屑混着碎石飞溅到几十米外。
“操!”大伟低骂一声,拳头攥得发白,娃娃脸上第一次露出狰狞,“这么多人打一个小聚集地,要点脸吗?”
寨墙后的邹家坳爆发出一阵尖叫,几个拿着土枪的守卫慌慌张张地跑到寨墙缺口处,却被东风卡车上射来的子弹扫倒——是东海卫的AK枪,那粗犷的枪声在河谷里回荡得格外刺耳。
“队长,请求支援!”大伟对着领口的对讲机喊道,声音因愤怒而发颤,“邹家坳被东海自由军围攻,火力太猛,他们顶不住!”
对讲机里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守住观察位,不要暴露。林墨正带机动队过来,预计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大伟急得直跺脚,“等他们到了,邹家坳早就成平地了!”他突然看向高仕杰,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你刚才说,你有他们的通讯频率?”
高仕杰点头:“他们用的是加密频道,但我知道破解方式。如果有信号干扰器……”
大伟立刻从背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黑色盒子,上面插满了各式接口:“便携式干扰器,我自己攒的,功率够覆盖整个河谷。”他把盒子塞给高仕杰,又把那个U盘扔过来,“解密软件能装进去吗?”
高仕杰接过干扰器,手指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快速摸索,找到数据接口插好U盘。他的额头渗出冷汗,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奇异的感觉——几个小时前还是敌人的双方,此刻竟然在联手对抗共同的威胁。
“好了。”三分钟后,高仕杰按下启动键,“能干扰他们的指挥频道十分钟,之后他们会切换备用频率。”
河谷里的炮击突然停了。江福源的指挥车正在原地打转,通讯天线疯狂转动,显然是联系不上前线部队。王彪的猛士车停在寨墙下,他正探出头对着对讲机嘶吼,脸涨得通红。
“成了!”大伟兴奋地拍了下大腿,随即又皱起眉,“但没用,他们的步兵已经开始冲锋了。”
高仕杰望去,只见几百名东海卫打手举着各式枪械,像潮水般涌向邹家坳的缺口。03式自动步枪的枪声、09式霰弹枪的雷鸣、AK粗犷连射混在一起,织成一张死亡火网。邹家坳的守卫虽然顽强抵抗,但手里的土枪和猎枪根本不是对手,很快就被逼得节节后退。
“邹霖一在召集人手。”大伟的望远镜一直没离开寨墙,“他把妇女孩子往地道里送,自己带着青壮守缺口……妈的,这倔老头!”
高仕杰注意到,邹家坳的棚屋间有不少改装过的陷阱,比如伪装成地面的深坑、挂在树上的土炸药包。但面对东海卫的人海战术,这些显然不够。一个举着5的东海卫已经冲进缺口,对着慌乱的人群扫射,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他们的侧翼有个盲区。”高仕杰突然开口,指着河谷西侧的陡坡,“那里的岩石层很松,用炸药能引发滑坡,至少能阻断他们的补给线。”
大伟的眼睛亮了:“我带了塑性炸药!”
“我去。”王浩突然开口,左胳膊的伤口渗出血迹,“我爸是矿工,我从小跟他学过爆破,知道怎么摆药效果最好。”
高仕杰犹豫了。王浩伤得不轻,独自去太危险。可他自己被缴了械,又被监视着,根本走不开。
“让他去。”大伟突然说,对手下使了个眼色,“解了他的绳子,给他炸药和一把匕首。”他看向王浩,眼神严肃,“记住路线,沿着河谷西侧的灌木丛走,到了陡坡就按我说的坐标摆药,二十分钟后引爆。”
王浩被松绑后,接过炸药包,冲高仕杰用力点头,转身钻进竹林。看着他消失在晨雾中的背影,高仕杰心里五味杂陈——这个昨天还在发抖的新兵,此刻却像个真正的战士。
“你好像很信任他。”大伟突然说。
“他是我带出来的兵。”高仕杰的声音有些沙哑,“也是……唯一活下来的。”
大伟没再追问,只是重新举起望远镜。河谷里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东海卫的冲锋被邹家坳的土炸药暂时挡住,但更多的人正从卡车里跳下来,显然是准备发起总攻。江福源的指挥车终于稳定下来,看来备用通讯频道已经接通,04A步兵战车的炮口再次对准了棚屋区。
“他们要动真格的了。”大伟的声音沉得像铅,“邹家坳的地道口在东北角,要是被炮弹击中……”
话音未落,第二发炮弹呼啸而至,精准地落在邹家坳的东北角。火光冲天而起,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地道口的位置塌了下去,传来阵阵绝望的尖叫。
“操!”大伟一拳砸在岩石上,指节都红了,“这群畜生!连妇女孩子都不放过!”
寨墙上的邹霖一显然也看到了,他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竟然扔掉猎枪,抄起一把锈迹斑斑的砍刀,带头冲向缺口。身后的青壮们像是被点燃了血性,纷纷举起农具和刀具,跟着他冲了上去,与涌入的东海卫绞杀在一起。
刀光剑影在晨雾中闪烁,枪声、惨叫声、怒骂声混在一起,听得人心头发紧。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举着柴刀砍倒一个东海卫,自己却被AK成了筛子;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试图从地道缺口爬出来,却被流弹击中,母子俩倒在血泊里。
高仕杰的拳头攥得发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仿佛又看到了钢铁厂里的场景——那些被随意屠杀的劳工,那些滚落的头颅,那些绝望的眼神。
“还有五分钟。”大伟的手环表发出提示音,“王浩该引爆了。”
河谷西侧的陡坡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震天动地的轰鸣。无数岩石裹挟着泥土和树木,像一条黄色的巨龙般冲下来,瞬间阻断了东海自由军的退路。卡车被砸扁,士兵被埋在乱石下,河谷里顿时一片混乱。
“干得好!”大伟兴奋地喊了一声,但笑容很快僵住,“没用,他们的主力已经冲进邹家坳了。”
高仕杰望去,只见寨墙的缺口越来越大,东海卫像蚂蚁一样涌进棚屋区,开始逐屋搜查。邹霖一的身影还在人群中闪动,砍刀挥舞得像风车,身上已经被鲜血浸透,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他在掩护最后一批人撤退。”大伟的声音有些发颤,“东北角地道塌了,但西南角还有个备用出口……”
邹家坳的中心突然燃起熊熊大火,显然是邹霖一他们放的,想用火焰阻挡追兵。火光中,邹霖一的身影越来越单薄,身边的青壮一个个倒下,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背靠着燃烧的棚屋,手里的砍刀已经卷了刃。
十几个东海卫围了上去,为首的正是王彪。他举着AK脸上带着残忍的笑:“老东西,服了吗?早跟我们走,哪用得着死这么多人?”
邹霖一突然笑了,笑声嘶哑却带着股傲气:“我邹霖一这辈子,宁死不当别人的狗!你们这群杂碎……不得好死!”
“砰!”
王彪扣动了扳机。邹霖一的身体晃了晃,缓缓倒在燃烧的废墟中,眼睛却一直瞪着天空,仿佛在看着什么。
高仕杰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喘不过气来。他转过头,不忍再看。
大伟的眼圈红了,娃娃脸上满是愤怒和无力。他的手环表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出一行字:“机动队还有十分钟抵达。”
河谷里的枪声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东海卫的哄笑和哭喊声。他们开始搬运邹家坳的物资,把抓到的幸存者像牲口一样往卡车上赶。王彪站在邹霖一倒下的地方,正用脚踩着那把卷刃的砍刀,似乎在炫耀自己的胜利。
“他们要走了。”大伟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往南,冲着我们基地的方向。”
高仕杰看着那些被押上卡车的幸存者,看着他们麻木而绝望的脸,突然想起了周磊的话——“与其被当成牛马一样死,不如换个解脱”。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来。
“你们的首领,林墨,会带你们打回去吗?”他问。
大伟抬起头,圆眼里闪过一丝坚定:“会。”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肯定,“林墨说过,我们守着安全区,不是为了关起门来过日子,是为了让所有不想当奴隶的人,能有个地方喘气。”
他看了眼高仕杰,突然咧嘴一笑,梨涡在沾满泥痕的脸上显得格外清晰:“等会儿见了他,你把情报交给他。我跟你说,他打架比我厉害,脑子比我好使,肯定有办法收拾这群杂碎。”
高仕杰没有说话,只是望向河谷南端。那里,十几辆装甲车正冲破晨雾,朝着邹家坳的方向疾驰而来,车身上喷涂的交叉步枪与工兵铲标志,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战斗,显然还没结束。而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所有情报毫无保留地交出去——为了邹家坳死去的人,为了周磊和小李,也为了那些还在东海自由军铁蹄下挣扎的灵魂。
竹林里的风突然变大,卷起地上的落叶,像是在为邹家坳的亡魂送行。高仕杰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涩意,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会面。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命运,将与这个叫“钢铁避风港”的地方,紧紧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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