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让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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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蓠右腿传来的剧痛几乎要淹没他的神智。额头上沁出的冷汗迅速凝聚成珠，顺着坚毅的脸颊轮廓滑落，混着血滴落在冰冷的城砖上。
他试图凭借左腿和长枪的支撑站稳，但那钻心的疼痛让他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抑制不住的闷哼和身体的摇晃。
主帅重伤，城墙上的守军肉眼可见地陷入了慌乱，抵抗的力度瞬间减弱，北狄人攻势愈发疯狂，防线随时可能崩溃。
“将军！”
亲兵队长试图将他背起后撤，但江蓠猛地挥开他的手，眼神虽然因痛苦而显得有些涣散，却依旧不肯屈服：
“不许退！守住……守住这里！”
他知道，自己一旦倒下被抬下去，对士气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就在这时，一个纤细却异常坚定的身影，拨开混乱的人群，冲到了他的面前。
是苏芷！
“让开！让我来！”
苏芷的声音并不响亮，却斩钉截铁。
她甚至没有看江蓠的眼睛，直接蹲下身，一双沾满各种血污却依旧灵巧的手，毫不犹豫地探向江蓠受伤的右腿。
“苏医官！”亲兵队长还想阻止，这太冒险了！
“不想他腿废掉就听我的！”
苏芷头也不抬，厉声喝道。
她的手指隔着被砸变形的腿甲，快速而精准地按压、触摸，感受着骨骼的异常和软组织肿胀的程度。
剧痛让江蓠肌肉剧烈痉挛，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硬是没有惨叫出声，只是那压抑的喘息声暴露了他正承受的巨大痛苦。
“胫腓骨很可能骨裂了！必须立刻固定！不能再有任何移动！”
苏芷迅速做出判断，语气急促却异常清晰
“石勇！找两块直的木板或者坚固的枪杆来！要快！还有布带！越多越好！”
“是！”
石勇毫不迟疑，立刻带人四下寻找。
苏芷这才抬起头，看向江蓠。
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因忍痛而失去了血色，那双眼睛正盯着她。
“忍着点，必须固定。”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些。
她示意亲兵帮忙，小心翼翼地、尽可能平稳地将江蓠抬到附近一个相对安全的垛口死角，让他背靠着城墙坐下。
这时，石勇找来了两根还算笔直的长矛杆和几条撕开的旗帜布条。
“可能会很疼，但必须这么做。”
苏芷拿起一根矛杆，比划了一下长度，对江蓠说道。
江蓠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复又睁开，点了点头，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来吧。”
苏芷不再犹豫。
她让两名强壮的亲兵一左一右稳住江蓠的身体，自己则跪在他的伤腿旁。
她先是用匕首小心地割开腿甲连接处的皮绳，将变形的腿甲尽量卸下，露出里面已经肿得老高、一片青紫的小腿。
触目惊心的伤势让周围的亲兵都倒吸一口凉气。
她将两根长矛杆分别置于小腿的内外侧，然后拿起布条，从脚踝上方开始，一圈一圈，用力而均匀地进行捆绑固定。
每收紧一圈布带，对骨折断端都是一次刺激，江蓠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颤抖一下，额上的青筋暴起，汗水如雨般淌下，但他始终紧咬牙关，只有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
苏芷的心也随着他的颤抖而揪紧，但她手上的动作却稳如磐石，没有丝毫迟疑。
她知道，此刻任何的犹豫和心软，都可能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她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如何用这简陋的材料，达到最好的固定效果上。
专注，让她暂时忘记了周遭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不断飞过的流矢。
固定好小腿，她又检查了一下之前缝合的左臂伤口，幸好没有崩裂。
做完这一切，她才微微松了口气，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看向江蓠：
“暂时固定住了，但必须尽快下城进行进一步处理。这里太危险，而且……”
她的话还没说完，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和守军的惊呼！
一段云梯终于搭上了垛口，铁制的钩爪死死扣住了城砖，凶悍的北狄士兵开始如同蚂蚁般向上攀爬！防线，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挡住他们！”
亲兵队长声嘶力竭地吼道，带着人扑了上去。
形势急转直下！
江蓠试图站起来指挥，但右腿的剧痛让他根本无法发力。
眼看突破口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北狄士兵涌上城头，这段城墙危在旦夕！
“将军！必须撤了！”
亲兵队长浑身是血地退回来，急声道。
江蓠看着混乱的战局，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但他也明白，自己留下已成累赘。
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石勇！你带人断后！其他人，护送将军和苏医官下城！”
亲兵队长迅速下令。
几名亲兵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江蓠抬起。
苏芷紧紧跟在一旁，手里还攥着剩余的布条和药瓶，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在石勇等人拼死断后的掩护下，亲兵们抬着江蓠，护着苏芷，沿着马道艰难地向城下撤退。
身后是越来越激烈的厮杀声和北狄人疯狂的嚎叫，身前是未知的混乱和危险。
苏芷一步不离地跟在担架旁，不时回头望一眼那硝烟弥漫的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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