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京城暗涌

　　八百里加急的驿马，踏着滚滚烟尘，昼夜不息，将落鹰涧大捷的喜讯，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重重砸向了看似平静的京城。

　　捷报先至兵部，旋即以最快的速度呈递御前。

　　金銮殿上，皇帝览毕江蓠亲笔所书的奏章，龙颜大悦，当即便道：

　　“好！

　　江爱卿不愧是我朝栋梁，云霞关将士英勇可嘉！

　　此战扬我国威，震慑北狄，实乃社稷之福！”

　　他当即下令，犒赏云霞关三军，对阵亡将士厚加抚恤，并对有功人员论功行赏。

　　朝堂之上，一时间颂圣之声、庆贺之语不绝于耳。

　　然而，在这片看似和谐的景象之下，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退朝之后，东宫。

　　太子紫蜮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榻边紫檀木小几上那份捷报的抄本，俊美却略显阴柔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喜色，反而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霾。

　　“两万北狄精锐，竟葬身于一个小小的落鹰涧……江蓠，本宫倒是小觑你了。”

　　他声音不高，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

　　下首坐着一位面容清癯、目光锐利的中年文士，乃是太子心腹，詹事府少詹事，周先生。

　　他捻着颌下几缕胡须，缓声道：

　　“殿下，此战固然是江蓠用兵如神，忠戟、张嶂等将奋勇，但奏章中所提及的那位‘苏芷’，却颇值得玩味。”

　　“哦？”

　　紫蜮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据奏章所言，此女精于医道，更‘明辨物理’。

　　先是识破北狄水源之患，令其军心涣散；

　　后又献上诱敌深入之计，助江蓠于落鹰涧大破敌军。

　　殿下不觉得，此女出现得太过巧合，其才能也太过……惊世骇俗了些么？”

　　周先生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竟能左右边关战局，若其心向我朝尚可，若其别有用心……”

　　紫蜮的指尖顿住，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先生的意思是？”

　　“江蓠手握重兵，镇守边关，本就位高权重。

　　如今又得此‘奇女子’相助，如虎添翼。

　　此战之后，他在军中的威望，在民间的声誉，必将达到顶峰。

　　陛下虽圣明，但难免不会有人借此生事，鼓吹什么‘战神’、‘国之柱石’……”周先生的话语点到即止，却足以挑动太子最敏感的神经。

　　功高震主，永远是帝王和储君心中最大的忌讳。

　　紫蜮沉默片刻，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是啊，江爱卿……风头太盛了。

　　还有那个苏芷，‘精于医道，明辨物理’？呵，本宫倒想看看，她是哪路神仙。”

　　他顿了顿，吩咐道

　　“去查，给本宫仔细地查！

　　这个苏芷，究竟是什么来路！

　　还有，派人去边关，代父皇，也代本宫，好好‘犒劳’一下我们这位劳苦功高的江大将军，以及那位……神奇的苏医官。”

　　“是，殿下。”周先生躬身领命，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与此同时，四皇子紫艽的府邸内，气氛则截然不同。

　　紫艽手持一份同样的捷报抄本，反复看了数遍，年轻的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与敬佩。

　　“好一个江蓠！

　　好一个苏芷！

　　竟能以如此奇谋，不费吹灰之力便瓦解北狄数万大军！

　　此等人才，实乃我朝之幸！”

　　他身旁站着一名面容忠厚、目光沉稳的侍卫统领，低声道：

　　“殿下，此战大捷，江将军声望更隆，于殿下而言，亦是好事。”

　　紫艽点了点头，他虽无心与太子争锋，但深知朝堂险恶，能有江蓠这样忠于国事、能力卓绝的边将作为潜在盟友，自然是好事。

　　他对那个素未谋面的苏芷，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明辨物理……不知是何等奇女子，竟有这般见识。若有机会，定要请教一番。”

　　他沉吟片刻，道：“准备一份贺礼，不必太过贵重，但要显诚意，送往云霞关，恭贺江将军及全军将士。

　　另外，奏请父皇，北狄新败，边关初定，或可派员巡视，安抚军民，以示天恩。”

　　“是，殿下。”

　　京城的风，因这一封捷报，悄然改变了方向。

　　赞誉与猜忌，拉拢与提防，如同无数条无形的丝线，从这座繁华帝都伸出，遥遥指向了遥远的北境边关。

　　云霞关内，尚沉浸在胜利后的休整与恢复中，对即将到来的风波一无所知。

　　犒赏的酒肉让将士们暂时忘却了伤痛，关内的气氛轻松了许多。

　　苏芷依旧忙碌在伤兵营，得益于她推行的严格消毒和系统护理，伤员的恢复情况普遍良好，感染率极低，这让黄芪老军医对她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几乎将她引为忘年知己。

　　江蓠则忙于军务善后，整编部队，清点缴获，安置俘虏，加固城防，每日都忙到深夜。

　　但他再忙，总会抽空去伤兵营巡视一圈，有时是询问伤情，有时只是静静地站一会儿，目光总会不经意地掠过那个忙碌的身影。

　　这日傍晚，苏芷终于得空，在关内稍微僻静的一处矮坡上透气。

　　夕阳将云霞染成绚烂的锦缎，映照着脚下这座饱经战火却愈发显得巍峨的雄关。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沉稳而熟悉。

　　苏芷没有回头，知道是他。

　　江蓠走到她身边站定，与她一同望着天边的晚霞。

　　两人都没有说话，一种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

　　过了许久，江蓠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京城的封赏，不日将至。”

　　苏芷“嗯”了一声，并不意外。

　　“届时，可能会有使者前来。”

　　江蓠继续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京城……不比边关。”

　　苏芷转过头，看向他。

　　夕阳的余晖为他冷硬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暖色，但他眼底深处，却有着一丝凝重的阴影。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她的出现和在这场大捷中的作用，必然会引起京城各方势力的注意，其中恐怕不乏恶意。

　　“我知道。”

　　苏芷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属于现代灵魂的疏离与淡然，“我只是个医者，做好分内之事便好。”

　　江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从她平静的面容下看出些什么，最终只是道：“在云霞关，无人能动你。”

　　这句话，他说得极其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决心。

　　苏芷心中微动，一股暖流悄然滑过。她相信他的话。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这个冷面将军，已然成了她最坚实的依靠。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那里，最后一抹霞光正被地平线吞噬，夜色即将降临。

　　“起风了。”她轻声说。

　　江蓠也望向那片逐渐被墨色浸染的天空，眸色深沉如夜。

　　“嗯。”

　　京城的暗涌已生，边关的宁静，又能持续几时？这阵风，终究是要吹到云霞关了。
　　http://www.hlys.cc/47070/65.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hlys.cc。翰龙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hly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