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凤唳破晓

　　北门城楼在投石的轰鸣与箭雨的呼啸中剧烈颤抖。赵破虏面无人色，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抖，他麾下的龙骧军在这突如其来的、不计代价的猛攻下节节败退，防线多处被突破，北戎士兵已然登城，展开了血腥的肉搏。

　　“顶住！给我顶住！”赵破虏的嘶吼带着绝望，但溃败之势已成，军心涣散，无人再听号令。眼看城门将破，他脑中甚至闪过了弃城逃命的念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冽而坚定的声音，如同利剑般穿透了战场的喧嚣：

　　“大宋将士听令！北戎粮草已焚，其势已衰！援军即刻便至！随我杀敌，保卫家园！”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林惊雪在沈墨和两名“惊凰”队员的搀扶下，赫然登上了北门城楼！她脸色苍白如纸，左肩包扎处渗着殷红，身体虚弱得几乎站立不稳，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暗夜中的寒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与决绝！

　　她的出现，如同给即将崩溃的守军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是林将军！”

　　“将军来了！”

　　“将军重伤未愈都上城了！弟兄们，跟北戎崽子拼了！”

　　原本溃散的龙骧军士卒，看到林惊雪，又听到“援军将至”的消息（虽是稳定军心的权宜之计），竟奇迹般地重新凝聚起一丝斗志，呐喊着返身与登城的北戎兵厮杀在一起！

　　林惊雪挣脱搀扶，倚着垛口，冷静地观察战局。“沈墨，带人堵住左侧缺口！‘惊凰’队员，占据制高点，狙杀敌军军官和旗手！”她的命令清晰传来，虽声音不大，却带着奇异的安抚与统帅之力。

　　她亲自拾起一张掉落的弓，搭箭，手臂因虚弱而颤抖，却依旧瞄准了一名正在指挥小队攀城的北戎百夫长。

　　“咻！”

　　箭矢离弦，虽力道不足，却精准地射中了那百夫长的面门！惨叫声中，那小队攻势一滞。

　　将军重伤，犹自奋战！这一幕极大地鼓舞了守军士气！

　　城下的北戎右贤王，眼看代州城摇摇欲坠，却被突然出现的林惊雪稳住阵脚，又惊又怒。更让他焦躁的是，军中断粮已引发骚乱，几个小部落头领开始公然质疑他的指挥，要求撤军。

　　就在这时，一名亲信千夫长匆匆来报：“大王！刚截获雁门关方向传来的狼烟讯号！杨业老匹夫……他主动出关了！正在猛攻左贤王侧翼！左贤王部似有溃退迹象！”

　　“什么？！”右贤王如遭雷击！杨业出关？左贤王溃退？那他的侧翼岂不是暴露了？若是雁门关守军与代州守军前后夹击……

　　雪上加霜的是，之前被他扣押的赵破虏信使，不知被何人放出，竟在营中散布“右贤王欲吞并各部，独吞战果，才扣押求和信”的谣言！本就人心浮动的联军瞬间炸锅，几个本就心怀异志的小部落头领直接带着本部人马，开始向后撤退！

　　内讧爆发了！

　　“拦住他们！敢后退者，杀！”右贤王气急败坏，亲自率亲兵队去弹压，却与撤退的部落发生了冲突，北戎大营内部竟自相残杀起来！

　　城头上的林惊雪，敏锐地察觉到了城外敌军的混乱。她虽不知具体细节，但判断出时机已到！

　　“打开城门！所有能战者，随我出击！”她厉声下令！

　　“将军！您的伤！城外情况不明……”沈墨大惊。

　　“战机稍纵即逝！执行命令！”林惊雪语气斩钉截铁，她推开搀扶，拿起一把染血的战刀，率先向城下走去，“欲求生，唯有死战！”

　　城门轰然洞开！以锐健营残部和部分被激励的龙骧军为首的守军，如同决堤的洪水，跟随着那道虽然踉跄却一往无前的身影，冲向了混乱的北戎大营！

　　腹背受敌，内忧外患的北戎大军，再也无法维持。右贤王见大势已去，在亲兵拼死保护下，率领核心部落向北方仓皇溃逃。失去统一指挥的北戎联军彻底崩溃，被出城反击的宋军和来自内部的冲突打得七零八落。

　　代州之围，解了。

　　当幸存的守军和百姓在城头欢呼胜利之时，林惊雪却因伤势和力竭，眼前一黑，向后倒去，被眼疾手快的沈墨一把扶住。

　　“将军！”

　　不知过了多久，林惊雪在剧烈的咳嗽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榻上，军医正在为她换药。李纲、沈墨等人围在床边，面露忧色。

　　“北戎……退了？”她声音沙哑。

　　“退了！彻底退了！将军，我们守住了！”沈墨激动道。

　　李纲老泪纵横：“全赖将军之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老夫……代代州满城百姓，谢过将军！”

　　林惊雪微微摇头，正欲开口，灰隼快步走了进来，脸色凝重，递上一枚熟悉的青铜令牌。

　　“将军，清理战场时，在我们昨夜被伏击的乱葬岗附近，发现了这个。还有……赵破虏将军的遗体，也在那片区域找到，身中数箭，像是……被乱兵所杀。”

　　林惊雪接过那枚刻着鹞鸟的令牌，指尖冰凉。又是“鹞鹰司”！他们昨夜的出现，果然不是偶然。赵破虏的死，恐怕也并非简单的“乱兵所杀”那么简单。

　　“还有，”灰隼压低声音，“根据暗羽卫残余人员拼死送回的消息，太子……半月前已秘密离京，去向不明。而燕王殿下在朝中，正遭受太子党羽的猛烈攻讦，处境艰难。”

　　林惊雪的心猛地一沉。

　　外患暂平，内忧更甚。代州血战，看似胜利，却仿佛只是揭开了更大风暴的序幕。太子离京？燕王被攻讦？“鹞鹰司”阴魂不散……

　　她握紧手中的令牌，望向窗外。天际已露曙光，照亮了这座伤痕累累的城池。

　　凤唳破晓，声震北境，但其羽翼之下，新的阴影已如跗骨之蛆，悄然蔓延。未来的路，注定更加荆棘密布，杀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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