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饯行与启程

　　离别的日子，在一种混合着忙碌、不舍和隐隐亢奋的情绪中，无可阻挡地到来了。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种特殊的、类似于出征前的凝重与激动。宫祈烨动用了他的影响力，但并未张扬，只是在颐园内部，举办了一场极致私密却又无比隆重的家宴。这场宴会，既是为五个即将远行的儿子饯行，也是向这个紧密的家庭单元内部，以及那些最顶层的、关注着他们家族的有限外部目光，展示家族空前团结与后继有人的强大信号。虽然没有邀请任何外人，但五位大佬同时身着正装现身，新生代悉数到场，其本身就已经构成了一个足够响亮的信息发布。

　　晚宴设在颐园那间足以容纳百人舞会的宴会厅，但今晚，长长的餐桌只占据了中央一小片区域，被精心布置得温馨而华美。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映照着银质餐具和波西米亚水晶杯，空气中浮动着名贵鲜花的芬芳与即将上桌的珍馐美馔的诱人香气。

　　气氛是热烈而感伤的。儿子们依次起身，向坐在主位的父亲们和莫嘉嘉敬酒。他们的祝酒词各不相同，却都饱含着深情。

　　宫曦宸举起酒杯，面向宫祈烨和莫嘉嘉，声音沉稳：“爸，妈，感谢你们的养育与教导。儿子此行，必不负家族之名，不负国家之托。”他一饮而尽，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军人的干脆。

　　叶云舟则相对含蓄：“父亲，嘉姨，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与理解。我会谨记教诲，在技术的道路上，守住本心，砥砺前行。”

　　萧煜城最为感性，他端着酒杯，眼圈有些发红：“老爸！嘉姨！我知道我平时可能有点跳脱，不太着调，但你们放心，到了外面，我绝对不给咱家丢人！我会让巴黎的艺术圈都知道，来自东方的萧煜城，不是去凑热闹的，是去留下印记的！”他说完，几乎是豪迈地干掉了杯中酒。

　　司徒明轩的祝酒词带着书卷气：“父亲，嘉姨，感谢你们尊重并支持我的学术选择。我会在诺伊斯珍惜每一天，努力做出成绩，也希望……我的研究，未来能真正帮到更多人。”

　　沐瑾瑜则言简意赅，却分量十足：“父亲，嘉姨。养育之恩，栽培之情，瑾瑜铭记于心。此去，定当恪尽职守，维护法律尊严，不辱家门。”

　　紧接着，女儿们给了所有人一个惊喜。她们悄悄准备了一个节目。五个女孩站成一排，由宫玥起头，清唱起一首旋律悠扬、歌词却明显是她们自己改编的歌曲。歌词里，有对哥哥们小时候糗事的善意调侃，有对他们才华的真诚赞美，有对他们前路的深深祝福，更有那掩饰不住的、即将分离的不舍与牵挂。她们的声音或许不是最专业的，但那份真挚的情感，却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动容不已。萧景睿第一个忍不住，偷偷别过脸去，用手指快速擦过眼角；连一向最是冷静自持的沐泽渊，也微微垂下了眼帘，掩饰着眸中翻涌的情绪。

　　最后，在晚宴的气氛达到顶点时，萧景睿难得地站了起来，主动要求发言。他端着酒杯，没有了平日的慵懒不羁，脸上带着一种罕见的、混合着追忆、骄傲和伤感的复杂神情。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孩子，“看着这帮小子现在人模狗样、都要出去闯荡世界了，我这心里头啊，真是……感慨。”他开始了漫长的回忆，从宫曦宸小时候像个闷葫芦、却能把整个玩具兵团拆了又装上；到叶云舟刚会走路就抱着本带图的百科全书不撒手；到萧煜城第一次拿起画笔就把家里的白墙当成了画布，画满了谁也看不懂的“抽象派”大作；到司徒明轩小时候生病打针从来不哭，还反过来安慰护士；到沐瑾瑜才几岁就能把复杂的家规背得一字不差……他的讲述生动而充满细节，引得众人时而因为那些童稚的趣事爆发出哄堂大笑，时而又因为时光的飞逝和孩子们成长的不易而陷入沉默，眼眶湿润。

　　“一转眼，都这么大了，都要飞了。”萧景睿的声音到最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们这帮老家伙，能做的，就是把你们扶上马，再送一程。外面的世界很大，也很精彩，但记住，累了、倦了、遇到解决不了的坎儿了，就回来！颐园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这杯酒，”他高高举起酒杯，“敬你们这帮即将展翅高飞的小鹰！前程似锦！平平安安！”

　　“干杯！”

　　所有的酒杯，无论大小，无论里面是酒还是果汁，都用力地碰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连绵不绝的响声，仿佛一曲激昂的乐章，又像是一种庄严的家族誓言，在宴会厅里久久回荡。

　　真正的送别，在机场的VIP候机厅。这里没有媒体的长枪短炮，没有无关人员的打扰，只有家族成员和最核心的几位助理、安保人员。气氛不再是晚宴上的热烈，而是一种克制下的深沉情感涌动。

　　没有涕泪交零的场面，这个家族的成员，早已习惯了将最强烈的情感掩藏在平静的表象之下。

　　宫曦宸走到宫祈烨面前，父子俩对视一眼，没有任何言语，只是用力地、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宫祈烨的手臂如同铁箍，在儿子背上重重地拍了两下。宫曦宸在父亲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爸，保重。家里……辛苦您了。”然后，他决然地松开手，转身，挺直了脊梁，大步走向安检口，背影在明亮的机场灯光下，如同出鞘的利剑，坚定而孤独。

　　叶云舟和叶寒御之间，则是另一种默契。叶寒御只是伸出手，替儿子整理了一下其实并不歪斜的领带结，动作缓慢而细致。叶云舟微微躬身，低声说：“父亲，我去了。”叶寒御点了点头，目光深沉如海。叶云舟又看向眼眶微红的叶琳，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像小时候一样，然后拉起登机箱，跟上了宫曦宸的步伐。

　　萧煜城给了萧景睿一个结结实实的、几乎要把对方勒断气的大拥抱，嘴里嚷嚷着：“老爸！别太想我！记得帮我照顾我的画室！”然后，他跑到莫嘉嘉面前，像只大型犬一样，用脸颊蹭了蹭母亲温暖柔软的掌心，声音瞬间带上了鼻音：“妈，等我给你带巴黎最漂亮的丝巾！还有最好吃的马卡龙！”不等莫嘉嘉回答，他猛地转身，几乎是跑着冲向了安检，生怕慢一步就会后悔。

　　司徒明轩和司徒逸的告别，是学者式的。父子俩用力地握了握手，司徒逸说：“保重身体，专心研究。”司徒明轩回道：“您也是，爸。”一切尽在不言中。他又对司徒静笑了笑，挥挥手，转身离去。

　　沐瑾瑜走到沐泽渊面前，郑重地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沐泽渊只是看着他，轻轻说了一句：“去吧。”沐瑾瑜直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家人，最后落在沐璇身上，对她点了点头，然后拉起他那如同移动办公室般严谨的行李箱，步伐稳定而坚定地走向了通往国际出发的通道。

　　五道年轻、挺拔、承载着家族未来与希望的身影，依次消失在安检通道的尽头，融入了熙熙攘攘、奔赴世界各地的旅客洪流之中。

　　送行的人们，却久久没有离去。他们站在原地，仿佛化作了群雕。宫祈烨伸臂，将无声垂泪、肩膀微微颤抖的莫嘉嘉紧紧揽入怀中，他的下颌线条绷得很紧，目光依旧锐利地望向儿子们消失的方向，只是那锐利之下，深藏着无法言说的空落与牵挂。叶寒御抬手扶了扶金丝眼镜，巧妙地遮住了自己微微发红、泛着湿意的眼眶，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胸腔里翻涌的情绪。萧景睿收起了所有的玩世不恭，双手插在裤袋里，望着通道口，眼神复杂，有骄傲，有担忧，更有一种“孩子真的长大了”的淡淡怅惘。司徒逸和沐泽渊并排沉默地站着，两位同样习惯以理性面对世界的中年男人，此刻也只能用沉默来应对这汹涌的离别之情。女儿们互相依偎着，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在哥哥们身影消失的瞬间，悄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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