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涌惊现 假面戏剧

　　柳雨嫣攥着湿布的手骤然收紧，冰凉的井水顺着指缝滴落在熟睡的老二手背上。

　　孩子呢喃着翻了个身，月光掠过他微翘的鼻尖，那弧度与朱棣批阅奏折时的侧影如出一辙。

　　她猛地将湿布摔进木盆，溅起的水花惊醒了一旁的老大，孩子懵懂地睁开眼：娘亲？

　　记忆如毒蛇噬咬心口。她想起穿越前在医学院图书馆读到的奇闻——某位女性与多名男性发生关系后诞下异姓父多胞胎。

　　那时她对着学术报告轻笑荒唐，却未料到命运竟在二百多年前复刻这般荒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柳雨嫣盯着老二粉嫩的脸颊，杀意与母性在胸腔里激烈撕扯。

　　哇——老二突然惊醒，漆黑的眼睛映着窗棂外的月光，娘，你又不要我了吗？孩子的呜咽像根细针，戳破她所有的决绝。

　　柳雨嫣颤抖着将他搂进怀里，摸到孩子后背昨夜被藤条抽打的伤痕——那是她失控时留下的印记。

　　是娘不好...泪水滴落在孩子发间，柳雨嫣想起寡妇王婶临终前塞给她的护身符，孩子都是菩萨送来的...怀中的小身子还在抽噎，

　　大哥摔倒了娘会抱，我摔倒了娘只会骂...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像坏人？

　　这句话如惊雷劈碎柳雨嫣的偏执。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厌恶早已从孩子的容貌，变成对朱棣血脉的恐惧。

　　颤抖的手指抚上老二泛红的眼眶，现代教育理念与母性本能在这一刻觉醒：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她将两个孩子紧紧搂在一起，你们都是娘的命...

　　然而平静不过月余，渔村便传来异动。

　　柳雨嫣蹲在溪边浣衣时，听见茶肆里说书人压低嗓音：当今圣上微服南下，说是要寻个带孩子的妇人...

　　木杵地坠入水中，她望着溪面自己扭曲的倒影，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的旧疤——那是分娩时为自保划开的伤口。

　　当夜，柳雨嫣将两个孩子锁进地窖。陶罐里藏着用曼陀罗熬制的迷药，床底暗格摆着淬毒的银针。

　　海风裹挟着马蹄声逼近时，她摸到老二藏在她袖中的贝壳——那是孩子前日在海滩捡的，说要送给最爱的娘。

　　敲门声响起的刹那，柳雨嫣突然笑了。

　　她理了理鬓角，将银针藏进袖口，隔着门板听见熟悉的嗓音：柳姑娘，别来无恙？指尖抚过怀中老大的发顶，老二偷偷攥住她的裙角，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房门。

　　柳雨嫣将粗布补丁裙又扯得歪斜些，故意用沾着灶灰的手背抹了把脸，铜镜里映出个蓬头垢面的村妇。

　　院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时，她抄起墙角的粪叉，叉齿在青石板上拖出刺耳声响，惊得树梢寒鸦扑棱棱乱飞。

　　你们找谁？她叉腰而立，刻意将嗓音压得粗粝。迎面走来的侍卫装束男子身形挺拔，腰间玉佩在阳光下闪过冷光——

　　正是他日思夜想又恨之入骨的朱棣。

　　四目相对的刹那，对方眼中的惊艳转瞬化为错愕，显然没将眼前凶神恶煞的妇人，与记忆中倚在宝船栏杆上的温婉女子联系起来。

　　老村长弓着背赔笑：这位官爷，这就是带着俩娃的柳娘子......

　　闭嘴！朱棣突然低喝，目光死死盯着柳雨嫣翘起的嘴角和泛着凶光的眼睛，你当真叫柳雨嫣？

　　哟，贵人耳朵不好使？柳雨嫣故意晃了晃粪叉，木屑簌簌落在对方锦靴上，全村人都叫我柳大娘子！

　　她突然凑近，故意让对方闻到自己身上刺鼻的酸菜味，打听柳雨嫣作甚？莫不是看上我这破屋子，想抢去当茅厕？

　　朱棣后退半步，素来沉稳的眉峰狠狠抽搐。他转头质问老村长：你确定是此人？本官要找的是江南来的......

　　江南来的能在这渔村待三年？柳雨嫣不等对方说完，便扯着嗓子打断，我男人死得早，就剩俩拖油瓶！要不是看在村长面子上......

　　她故意将粪叉重重杵在地上，惊得老村长险些跌倒。

　　朱棣的目光扫过屋内漏风的窗纸，还有墙角缺了口的陶瓮。

　　记忆里柳雨嫣最喜熏香，连寝殿的帐幔都要浸着茉莉香，此刻眼前人却浑身散发着鱼腥味，怎么看都与记忆中那个捧着书卷浅笑的女子判若两人。

　　听闻你有孩子？他突然开口，余光瞥见地窖入口处半掩的稻草。

　　柳雨嫣心头一紧，面上却笑得更加张狂：早被我那狠心的舅子抱走了！

　　她突然抹起眼泪，故意将煤灰蹭得满脸都是，说是跟着我要饿死，不如送

　　给大户人家当小厮......

　　哭声戛然而止，她猛地扑向朱棣，贵人要是可怜柳雨嫣，赏几个铜板？

　　朱棣下意识后退，锦袍下摆扫过粪叉。

　　他从未见过如此市井泼赖的女子，心中对老村长的不满达到顶点。

　　正要开口斥责，柳雨嫣已转身翻出个硬邦邦的窝头，还有块发黑的咸菜疙瘩：贵人不赏钱，就拿这个抵吧！当年我男人下葬，就着这个能吃三日！

　　腐坏的咸菜味直冲鼻腔，朱棣喉间泛起恶心，仓促摆手：不必了！他厌恶地看了眼老村长，给我打！再找错人，扒了你的皮！

　　军士扬起皮鞭抽在老村长后背上，只几下就皮开肉绽。疼的昏死过去。

　　朱棣大手一挥：“走！”

　　马蹄声渐渐远去，柳雨嫣倚着门框，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才忍住颤抖。

　　地窖里传来孩子细微的响动，她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突然笑出声——

　　这场戏，总算骗过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帝王。

　　柳雨嫣扶起老村长：“我家里有上好的金疮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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