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陈风悟剑，无垢初成

　　轮回宗，剑阁属地，“藏剑峰”。

　　此峰并非最高，亦非最险，却是剑阁弟子日常悟剑、演武之所。山间随处可见盘膝而坐、或持剑挥舞的身影，剑气纵横，剑意冲霄，构成一幅独属于剑修的肃杀画卷。

　　然而，在藏剑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临近一处飞瀑深潭边，却有一个身影显得格格不入。

　　陈风。

　　他并未像其他弟子那般刻苦演练剑招，也未散发出凌厉逼人的剑意。他只是抱着一柄宗门制式的青钢长剑，静静地坐在潭边巨石上，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飞流直下、撞击在深潭上溅起万千水珠的景象。

　　水珠迸射，轨迹万千，杂乱无章，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自然的韵律。

　　自从被清雪宗主亲口纳入剑阁，并被赐下《无垢剑魂诀》后，陈风便一直是这个状态。他没有去藏经阁翻阅高深剑典，没有去请教诸位剑道精湛的师兄师姐，甚至没有像模像样地练过一剑。

　　这引来了不少非议。

　　“那家伙就是陈风？据说考核时出了一剑，颇为惊艳，被宗主看中直接收入剑阁？”

　　“是他没错。可你看他现在那副样子，整天发呆，哪里像个剑修？”

　　“哼，怕是考核时走了狗屎运，本身还是个废物。天生剑骨有瑕，能有什么大出息？”

　　“听说他原本宗门的师兄弟都叫他‘剑渣’，真是侮辱了我们剑阁的名头。”

　　议论声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陈风耳中。他抱着剑的手臂微微紧了紧，眼神却依旧茫然。他并非不在意，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在意。

　　天生剑骨有瑕，意味着他与天地间的金铁锐气、剑道法则亲和力极低，甚至相互排斥。寻常剑诀，他连入门都难，强行修炼只会导致气血逆冲，伤及自身。他曾无比热爱手中之剑，那份热爱却在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以及周遭无尽的嘲讽中，被磨得千疮百孔，只剩下深入骨髓的自卑与迷茫。

　　《无垢剑魂诀》的口诀心法，他早已倒背如流。可这法门太过奇特，不讲究引动天地灵气，不追求招式变化，甚至不要求剑骨资质，只强调一点——心无垢，剑自明。

　　“心无垢……”陈风低声咀嚼着这三个字，眼中迷茫更甚。何为无垢？如何无垢？他心中有太多杂念，对过去的失败耿耿于怀，对未来的前途充满恐惧，对周遭的议论敏感不安……这些，都是“垢”吗？

　　他尝试放空思绪，可越是刻意，杂念反而越多。那柄青钢剑在他手中，依旧冰冷沉重，感受不到丝毫“明”的迹象。

　　“看来，宗主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一个略带讥诮的声音响起。

　　陈风抬头，看见几名身着核心弟子服饰的青年走了过来，为首一人面容倨傲，气息凌厉，已是真仙后期修为，显然在剑阁修行已久。

　　“柳沐师兄。”陈风认得此人，剑阁核心弟子中颇有声望的一位，据说剑道天赋极佳，深得某位长老看重。

　　柳沐居高临下地看着陈风，目光扫过他怀中那柄普通的青钢剑，嘴角勾起一抹不屑：“陈风师弟，入门半月，寸功未进，终日在此发呆，莫非是觉得我剑阁修行清闲？”

　　陈风沉默，抱剑的手更紧。

　　“剑修，当有锋芒，当有锐气！似你这般暮气沉沉，连剑都不敢出，如何配称剑修？不如早早自请离去，免得玷污了藏剑峰的名声！”柳沐话语尖刻，引得身后几人发出低笑。

　　陈风脸色白了白，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他想反驳，可对方说的，似乎又是事实。

　　“柳沐。”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突兀响起，如同冰泉滴落深潭。

　　众人一惊，连忙回头，只见一袭白衣的清雪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眸光淡然地望着他们。她并未释放任何气势，却让柳沐等人瞬间噤若寒蝉，连忙躬身行礼：“拜见宗主！”

　　清雪目光掠过柳沐，并未停留，最终落在陈风身上：“剑道万千，并非只有一种形态。锋芒毕露是道，藏锋守拙亦是道。以己度人，妄加评议，非剑修应有之心胸。”

　　柳沐脸色一阵青白，低头不敢言语。

　　清雪不再看他，缓步走到陈风面前，看着他怀中紧抱的长剑，以及那双迷茫中带着一丝倔强的眼睛。

　　“看这飞瀑，看了多久？”清雪忽然问。

　　陈风一愣，老实回答：“……半月。”

　　“看到了什么？”

　　“水……很多水珠，乱飞。”

　　“再看。”清雪声音平和，“不看其形，不闻其声，感受其‘意’。”

　　陈风依言，重新将目光投向飞瀑。他努力摒弃杂念，不再去关注每一颗水珠的具体轨迹，不再去听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只是用心去“感受”。

　　渐渐地，那原本杂乱无章的景象，在他“眼”中开始变化。万千水珠的迸射，似乎遵循着某种最原始、最本质的规律——撞击、飞溅、回落……一切源于力量的交汇，归于自然的引力。没有犹豫，没有杂念，只是纯粹的发生。

　　他仿佛“听”到了水流与岩石碰撞时，那最本质的“声音”，不是轰鸣，而是一种……韵律？

　　清雪的声音适时响起，如同暮鼓晨钟，敲在他心间：“《无垢剑魂诀》，修的不是剑招，不是剑气，甚至不是剑意。修的，是一颗‘剑心’。心若蒙尘，纵有神剑在手，亦如凡铁。心若澄澈，即便草木竹石，亦可为剑。”

　　“放下你心中的‘剑’，放下你过去的‘垢’，只问本心——你，为何执剑？”

　　为何执剑？

　　陈风浑身剧震。

　　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废物？是为了让嘲笑他的人闭嘴？是为了获得力量受人尊敬？

　　不……不是的。

　　在他最初接触剑的时候，在他还是个懵懂孩童时，他拿起木棍挥舞，只是单纯地觉得……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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