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父亲的抉择

　　猩红王座在痛苦中咆哮。

　　深渊核心的搏动变得杂乱无章，如同一个心脏病发作的巨人。暗红色的液态能量从破裂的导管中喷涌而出，将周围的钢铁平台浇铸成扭曲的雕塑。警报声此起彼伏，那些悬浮的炮塔像无头苍蝇般乱转，甚至有几座因能量过载而自爆，在深渊上空炸开一团团耀眼的火球。

　　陈峰趴在滚烫的金属平台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热的金属粉尘。他艰难地撑起身体，望向远处浮石残骸上的家人和同伴——赵卫国正拖着昏迷的张明往相对安全的角落移动；林薇手忙脚乱地检查着医疗包；陈海抱着陈涵，小姑娘正拼命朝自己挥手，小脸上满是泪痕。

　　“哥——！”陈涵的哭喊声在熔炉的轰鸣中几乎微不可闻。

　　陈峰想回应，却咳出一口鲜血。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星核碎片，那枚陪伴他穿越两个世界、历经生死的关键之物，此刻正卡在猩红王座的核心深处。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感涌上心头，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深切的…失落。仿佛失去了并肩作战的挚友。

　　“没…没事！”他强撑着朝家人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声音嘶哑，“我这就…过去！”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嗡——！

　　一股奇异的震动从猩红王座深处传来，不同于之前的混乱与暴怒，这次的波动更加深沉、更加…有序？深渊中翻腾的暗红能量突然凝固了一瞬，随即如同退潮般，向着核心处疯狂收缩！那些断裂的导管、喷涌的能量流，全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拉回、修复！

　　“它在…自我修复？！”林薇惊恐的声音传来，“王座意志在重新控制能量！”

　　仿佛印证她的话，深渊核心处，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纯粹的暗红色光柱冲天而起！光柱中，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巨大虚影——那是一个头戴王冠、身披铠甲的人形轮廓，双目如同两轮血月，冷冷地俯视着熔炉边缘的蝼蚁们！

　　猩红王座的真正意志化身！

　　“劣等生命体…”虚影的声音不再是冰冷的电子音，而是带着某种远古的、金属摩擦般的回响，“你们…玷污了神圣的钢铁净土…窃取了星核的权柄…现在…归还它…或者…见证真正的…毁灭！”

　　随着它的宣言，整个熔炉的结构开始重组！无数金属残骸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在空中拼接、变形，化作一条条通往陈峰等人所在位置的钢铁桥梁！桥梁上，密密麻麻的猩红独眼亮起——是新的“拾荒者”军团正在集结！

　　更可怕的是，深渊边缘，那个吞噬了星核碎片的能量端口处，突然亮起了一缕…金色的光芒？！那光芒极其微弱，却顽强地穿透了暗红的能量潮汐，如同黑暗中的萤火！

　　“碎片！碎片还在抵抗！”赵卫国惊呼。

　　陈峰瞳孔骤缩。他能感觉到，那是碎片在呼唤他！虽然相隔甚远，但那种血脉相连的共鸣感依旧清晰——碎片正在王座核心中苦苦支撑，以自身为楔子，干扰着猩红王座的能量循环！但它撑不了多久了！

　　“它需要我…”陈峰喃喃道，一个疯狂的想法在脑海中成型。

　　“不！你想都别想！”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陈海突然厉声喝道。这位一向温和的父亲，此刻须发皆张，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决绝，“我不会让你去送死！要去…也是我去！”

　　“爸？！”陈峰震惊地转头。

　　陈海已经将陈涵塞到林薇怀里，大步走向平台边缘。他的背影在熔炉的红光中显得异常挺拔，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星源宗师时代。

　　“我老了，伤病缠身，活不了多久。”陈海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但你不同，峰儿。你是陈家的希望，是涵涵的依靠，是这个破碎世界的火种…况且…”他回头，露出一个久违的、带着血性的笑容，“你以为‘星轨源脉诀’的终极奥义…是什么？”

　　不等陈峰回答，陈海猛地撕开自己的衣襟！在他瘦削的胸膛上，赫然刻着一道道复杂的、散发着微弱银光的纹路——那是陈家的禁忌秘术，「燃星纹」！以生命为代价，短暂重返巅峰的终极禁术！

　　“爸！不要！”陈峰目眦欲裂，挣扎着想要冲过去，却被肋骨的剧痛逼得跪倒在地。

　　“照顾好涵涵。”陈海最后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小女儿，眼中满是慈爱和不舍，“告诉她…爸爸去摘星星了…”

　　嗡——！

　　「燃星纹」亮起刺目的银光！陈海佝偻的身躯瞬间挺直，灰白的头发转为乌黑，皱纹如同被熨平般消失！磅礴的星源力从他体内喷涌而出，在体表形成一层璀璨的银色战甲！那是陈峰记忆中的父亲——强大、自信、如同天神下凡的星源宗师！

　　“陈家的儿郎，何惜一战！”陈海长笑一声，身形化作一道银色流星，义无反顾地冲向猩红王座的核心深渊！目标直指那缕挣扎的金光——星核碎片所在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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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陈峰的嘶吼撕心裂肺。

　　猩红王座的意志化身也察觉到了这个不自量力的挑战者。它冷哼一声，无数金属残骸如同活物般扑向陈海，试图阻拦。但此刻的陈海，燃烧生命的每一秒都堪比归墟境巅峰！他拳脚所至，钢铁崩碎，能量湮灭！如同一柄银色的利剑，势如破竹地刺向深渊！

　　“拦住他！”王座意志震怒，更多的钢铁造物从深渊中爬出。

　　陈峰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的身影被无数“拾荒者”和钢铁触须淹没，又顽强地杀出重围，距离那缕金光越来越近…他的视线被泪水模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淋漓却浑然不觉。

　　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小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指。

　　“哥哥…”陈涵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了他身边，小脸上泪痕交错，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坚毅，“爸爸说…要我们…活下去…”

　　陈峰一把抱住妹妹，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不让她看到父亲可能陨落的瞬间。他的心脏如同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想不顾一切冲上去与父亲并肩作战，另一半却死死记住父亲的嘱托：保护涵涵，活下去！

　　金属的轰鸣与能量的爆裂声中，陈海的身影终于冲到了深渊边缘！他的银色战甲已经残破不堪，生命之火即将燃尽，但眼中的光芒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峰儿…看好了…这才是…「星轨源脉诀」的…真正奥义！”

　　他双手猛地插入自己的胸膛，硬生生将那颗跳动的、被「燃星纹」点燃的心脏挖了出来！鲜血喷涌的瞬间，那颗心脏化作一团纯净到极致的银色光球，带着他全部的生命精华和星源力，如同陨星般坠入深渊，精准地命中了那缕挣扎的金光——星核碎片所在的位置！

　　轰——！！！！

　　天地失色！

　　银光与金光交织，形成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猩红王座的核心如同被投入核弹般剧烈震颤！深渊中的暗红能量被强行净化、驱散！王座意志的虚影发出痛苦的咆哮，开始崩解！

　　“不——！！！”它不甘的怒吼回荡在熔炉上空，“这不可能！劣等生命怎会…啊——！”

　　光柱中，隐约可见星核碎片被陈海的生命之火彻底激活，释放出前所未有的净化之力！它不再是一枚碎片，而是暂时成为了完整的“星核”投影！金色的秩序能量如同病毒般在王座的能量回路中疯狂扩散、破坏！

　　连锁爆炸开始了！一座接一座的钢铁平台在金光中解体！炮塔自毁！导管爆裂！整个猩红王座，这座象征着绝对秩序与毁灭的战争堡垒，正在从内部崩塌！

　　“走！快走！”赵卫国一把扛起还在发呆的陈峰，林薇抱起陈涵，众人拼命朝着远离深渊的方向奔逃！身后，毁灭的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陈峰死死盯着那道光柱，泪水模糊中，他似乎看到了父亲最后的微笑，听到了那声遥远的、带着释然的叹息：“活下去…”

　　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中，猩红王座的核心区域彻底崩塌！冲击波将陈峰等人狠狠抛飞出去，坠入一片相对安全的金属废墟中。

　　当陈峰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陈涵哭肿的双眼和赵卫国疲惫的脸。

　　“结…结束了？”他嘶哑地问。

　　林薇点点头，声音颤抖：“猩红王座…完了。核心区域90%被毁，剩余部分陷入永久性瘫痪。我们…赢了。”

　　赢了？

　　陈峰茫然地望向远方。那里，曾经高耸的金属漩涡已经坍塌成一片扭曲的废铁山，深渊被彻底掩埋。没有欢呼，没有喜悦，只有无尽的空虚和…深入骨髓的痛。

　　他颤抖着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块小小的、黯淡无光的金属片，上面刻着陈家的家徽。父亲最后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爸…”他将金属片紧紧贴在额头，终于崩溃地哭出声来。

　　陈涵扑进哥哥怀里，两人相拥而泣。赵卫国别过脸去，这个铁血汉子眼眶通红。林薇无声地抹着眼泪。

　　悲伤中，谁也没有注意到，远处的废墟中，一道微弱的金光正缓缓升起——那是耗尽能量的星核碎片，在感应到主人的呼唤后，艰难地穿越废墟，向着陈峰的方向飘来。

　　而在更远的地平线上，第一缕真正的阳光，刺破了锈蚀废土永恒的辐射云层。

　　黎明，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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