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深潜蓝阶

　　冰冷的金属阶梯旋转向下，延伸进一片仿佛没有尽头的幽蓝黑暗。唯一的光源来自阶梯两侧镶嵌的、间隔很远的微弱蓝色导引灯，它们像是一双双冷漠的眼睛，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空气潮湿冰冷，带着浓重的金属锈味和一种…类似于大型机房运行的、低沉的嗡鸣声。

　　从上方大厅传来的恐怖嘶嚎和撞击声，在入口关闭的瞬间被彻底隔绝，只剩下死寂中他们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以及踩在金属阶梯上发出的空洞回响，格外刺耳。

　　“停一下！”向下探路的陈峰突然举起手，压低声音。众人立刻停下脚步，紧张地四下张望。

　　下方依旧是一片深不见底的蓝，但侧方的墙壁出现了变化，不再是完整的金属壁，而是一段透明的、类似高强度玻璃的观察窗。只是玻璃外面并非外界，而是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巨大立方体结构，一直向下延伸，看不到头。低沉的嗡鸣声正是从这些立方体中传来。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赵卫国扒在玻璃上向下看，只觉得头晕目眩，“像是个…超大号的服务器机房？”

　　“能源核心阵列？或者…大型计算单元？”林晚也靠近观察，眉头紧锁，“‘回声’哨站远比我们想的要庞大和复杂。它不仅仅是个实验室。”

　　墨岩将手掌贴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闭目感应，半晌后摇头：“结构太深，太多人造屏障…我几乎感知不到大地脉络了。这里…像是完全脱离‘摇篮’血肉的钢铁骨架深处。”

　　这种与大地之力的隔绝感让他有些不安。

　　就在这时，他们前方不远处的墙壁上，突然投射出一片闪烁不定的、失真的全息影像。影像中是一个穿着整洁守壁人制服、但面色疲惫苍老的技术人员。

　　“…第七次尝试与‘群星之厅’联络失败…‘长夜’协议依旧没有回应…”影像中的技术人员声音沙哑，带着绝望，“我们被彻底遗忘了…或者说，放弃了？”

　　“‘样本’的活性持续异常…抑制力场能耗已达到临界点…我们必须做出决定…”另一个声音从影像外传来，同样充满焦虑。

　　“决定？什么决定？启动‘净化协议’吗？那会杀死里面所有的…” “但如果不启动，等它们彻底突破收容，扩散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别忘了我们检测到的‘门’的异常波动！” “或许…还有另一个选择…利用‘潜流’本身的力量…制造一个反向…” “你疯了！那是在玩火！我们会…” 影像到这里突然剧烈闪烁，伴随着刺耳的噪音，然后消失了。

　　短暂的沉默。

　　“他们…在争论要不要…”赵卫国没敢说出那个词。

　　“净化…意味着毁灭这里的一切。”林晚声音低沉，“而他们提到的‘另一个选择’…似乎更危险。”她想起了日志里提到的“门”和“呼唤”。

　　这些残存的影像，像是往昔的幽灵，诉说着这座哨站在毁灭前最后的挣扎与绝望，让刚刚逃离险境的众人心情更加沉重。他们脚下的，不仅仅是一条逃生通道，更是一条走向悲剧终幕的舞台后方。

　　继续向下。阶梯似乎永无止境。疲惫和寒冷开始侵袭每个人。陈涵趴在林晚怀里，似乎又睡着了，但小眉头依旧紧锁，仿佛在梦中也能感受到此地的哀伤。

　　突然，陈峰再次停下，示意前方有情况。

　　阶梯在这里到了一个平台，平台一侧有一扇紧闭的、看起来相对完好的气密门，门上有一个红色的危险标识和一个身份识别装置。门旁的墙壁上，又一个AI终端屏幕亮着微光，上面显示着不断变化的复杂数据流和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进度条：

　　【区域稳定性计算中… 存活概率评估…】

　　进度条缓慢地跳动着，最终停在一个数字上：

　　【17.3%】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注释：

　　【基于当前能量水平、结构完整性、潜在威胁活动频率及历史数据模型估算。仅供参考。】

　　“百…百分之十七点三？！”赵卫国眼睛瞪得溜圆，“这意思是咱们往下走，活下来的机会还不到两成？！这特么比俄罗斯轮盘赌还刺激啊！”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了所有人。AI冷静的评估比任何嘶吼的怪物都让人感到绝望。

　　“这扇门后面是什么？”林晚强迫自己忽略那个令人沮丧的概率，将注意力集中在气密门上。门上的标识是一个向下箭头和闪电符号。

　　陈峰检查了一下身份识别装置，已经失效。他尝试用月华之力渗透门锁结构，发现异常复杂且带有能量反制。“打不开，强行破坏可能会触发未知防御机制或者导致结构坍塌。”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林晚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小心翼翼地从包里取出那块从样本7-B体内得到的暗紫色晶石。

　　晶石一拿出来，就在这昏暗的蓝光环境下散发出更加明显的、不祥的微光。同时，那扇气密门旁的识别装置，突然“嘀”了一声，红灯转为了绿灯！

　　【检测到高优先级能源信标…权限临时授予…】冰冷的AI语音响起。

　　气密门内部传来一阵泄压的嘶嘶声，然后缓缓向一侧滑开。

　　门后，是一条短小的通道，连接着一个不大的圆形房间。房间内布满了更加复杂精密的控制台和显示屏幕，许多屏幕依旧亮着，上面滚动着无人能懂的数据。房间中央，有一个凸起的平台，平台上有一个明显的、与林晚手中晶石形状完全契合的凹槽。

　　这里像是一个小型的控制节点或者能源调度室。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房间的一角，靠着墙壁，坐着一具穿着高级别技术官制服的骸骨。

　　骸骨保存相对完整，没有战斗或挣扎的痕迹，头颅低垂，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则无力地垂在地面，手指前方，用某种暗红色的、可能是干涸血液的物质，在地板上画着一个简单的、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房间中央的那个平台凹槽。

　　仿佛是他生命最后时刻留下的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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