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古神葬地见遗蜕

　　离开黑石部族山谷，朱高燨携苏怜雪，继续向着蛮荒古界的深处行去。越往深处，周遭环境愈发原始险恶。参天古木的树冠几乎遮蔽了整片天空，只有零星的光斑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落，使得林下幽暗如夜。空气中弥漫的已不仅仅是湿热的瘴气与草木腐味，更增添了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来自远古的苍凉与死寂之意。天地灵气也变得更加狂暴混乱，其中蕴含的蛮荒煞气浓度陡增，寻常金丹修士在此，恐怕连吸纳灵气都需小心翼翼，否则极易被煞气侵蚀心神。

　　地面上开始出现巨大的、不知何种生物留下的骨骸，半掩在厚厚的苔藓与藤蔓之下，有些骸骨大如小山，即便历经万载风化，依旧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威压。偶尔可见一些散发着诡异光芒的菌类与苔藓，色彩斑斓，却蕴含着剧毒。兽吼声变得稀疏，但每一道都更加低沉、更加暴戾，显然这片区域是真正强大古兽的领地。

　　苏怜雪紧跟在朱高燨身侧，周身笼罩着一层淡蓝色的水幕，将侵袭而来的煞气与毒瘴隔绝在外。她神情凝重，全力运转功法，稳固心神。此地的环境对她而言是巨大的考验，那无孔不入的蛮荒煞气不断冲击着她的道心，试图引动她内心的躁动与杀意。但同时，她也感觉到，若能在此地坚守本心，对淬炼金丹、凝练神识将有莫大好处。她尝试以《玄元真水经》中“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的心法，引导体内水元之气化刚为柔，包容化解那丝丝煞气，竟隐隐有所成效，道心在压力下反而更加晶莹剔透。

　　朱高燨步履依旧从容，周遭的险恶环境于他而言，与闲庭信步无异。他的目光穿透重重密林，望向极远处那片气息最为混沌、仿佛连光线都被吞噬的区域。那里，便是他感应中的“古神陨落之地”。

　　“感应到了吗？”朱高燨忽然开口，声音平静。

　　苏怜雪凝神感应，片刻后，俏脸微变，点了点头：“嗯，前方……有一种非常古老、非常沉重……又非常悲伤的气息。”那气息并非威压，而是一种仿佛来自宇宙洪荒、星辰寂灭般的苍凉与死寂，让她灵魂都感到一阵悸动。

　　“神陨道消，其意不散，万古成空。”朱高燨淡淡道，“前方便是此界一尊古老神魔的葬身之所。其陨落时散逸的大道法则与不灭执念，交织成了这片绝域。于你而言，是劫，亦是缘。”

　　说话间，两人已穿过一片布满扭曲怪树、弥漫着致幻毒雾的沼泽。前方景象豁然一变，竟出现了一片诡异的“空白”地带。

　　那是一片方圆近百里的巨大盆地，盆地内寸草不生，地面呈暗红色，如同干涸的血痂，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巨大裂缝。天空在此地也显得异常低垂，灰蒙蒙的，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永恒的死寂。盆地中央，隐约可见一座巍峨如山岳的巨大阴影，但仔细看去，那阴影却并非实体，而是一种扭曲的光线折射形成的虚像，仿佛海市蜃楼。一股难以形容的悲怆、不甘、以及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古老威严，如同实质般弥漫在空气中，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里几乎感受不到天地灵气的流动，只有一种沉重到极致的“道殒”之意。

　　“这便是……古神陨落之地？”苏怜雪望着那片死寂盆地，心中震撼无比。与之前充满生机的蛮荒丛林相比，此地简直就是生命的禁区，规则的坟场。

　　“嗯。神魔之躯，早已归于天地，唯其大道烙印与最后一丝执念，万古不化，形成了这片独特的‘道痕禁区’。”朱高燨解释道，“踏入其中，会直面其残留的法则冲击与心神侵蚀。若能承受，可感悟其道，明见己身；若不能，则道心崩溃，身死道消。”

　　他看向苏怜雪：“你可要入内一观？”

　　苏怜雪望着那片死寂之地，感受着灵魂深处传来的警示与吸引，她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有燨哥哥在，怜雪不怕！我想进去看看！”她知道，这或许是燨哥哥给她的一次重要历练。

　　“善。”朱高燨微微颔首，牵起她的手，一步踏入了盆地范围。

　　就在踏入的刹那，苏怜雪只觉周身一沉，仿佛有万钧重压降临，不仅作用于肉身，更直接作用于灵魂！眼前景象扭曲变幻，耳边响起无数混乱的嘶吼与悲鸣，仿佛跨越时空，看到了那尊古老神魔在与不可知的恐怖存在搏杀、最终喋血陨落的惨烈场景！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气息的法则碎片，如同狂风暴雨般冲击着她的识海！更有一股充满不甘与怨恨的执念，如同毒蛇，试图钻入她的心神，引动她内心的负面情绪！

　　“紧守金丹，观想真水不灭之意！”朱高燨平和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在她心间响起。

　　苏怜雪连忙固守灵台，将金丹运转到极致，脑海中观想浩瀚无边、包容万物、永恒流动的先天真水意象。那磅礴的水元道韵护住心神，将大部分冲击化解。但她依旧感觉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她咬紧牙关，全力抵抗，对《玄元真水经》的领悟在巨大的压力下飞速提升，对“柔能克刚”、“静能制动”的体会愈发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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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高燨携着她，缓步向盆地中心走去。他所过之处，那狂暴的法则乱流与心神侵蚀如同遇到了君王，纷纷退避，开辟出一条宁静的通道。他的目光则落在那盆地中央的虚幻山影上，仿佛在解析着那尊陨落神魔遗留的大道痕迹。

　　“此神魔，走的应是‘力之极尽，破灭万法’的霸道之路。刚猛无俦，却失之圆融，故而易折。”朱高燨如同导师，边走边为怜雪解说，“汝修水道，至柔至善，看似与之相悖，然刚不可久，柔能克刚。水无定形，随方就圆，此乃生存之智，亦是大道之容。观其道殒之痕，当明刚柔之辨，强弱之势。”

　　他的话语蕴含大道真意，如同甘露洒入怜雪心田，让她在抵抗侵蚀的同时，对自身道途有了更深的理解。她不再一味硬抗，而是尝试引导体内水元，以柔化刚，以静制动，将那冲击而来的霸道意念缓缓化解、吸收，淬炼自身道心。

　　越往中心，压力越大，那虚幻山影也越发清晰，隐约可见是一尊顶天立地的巨人轮廓，但身躯已残破不堪，充满了悲壮之感。就在两人即将接近核心区域时，异变陡生！

　　那虚幻山影猛地一震，一股凝练到极致、充满暴虐杀意的暗红色意念，如同沉眠的凶兽苏醒，化作一柄无形的“破灭之枪”，撕裂虚空，直刺朱高燨！这是那古神陨落时最核心的一丝不甘与怨毒所化，其威力，足以瞬间抹杀化神修士！

　　然而，面对这恐怖一击，朱高燨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屈指一弹。

　　“散。”

　　言出法随。那柄蕴含破灭之意的暗红长枪，在距离他尚有十丈之遥时，便如同冰雪遇阳，无声无息地消散瓦解，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执念已深，徒留残响。”朱高燨微微摇头，不再关注。他此来，主要是为怜雪历练，对这古神遗蜕本身，并无兴趣。

　　又前行片刻，已能清晰看到盆地最中心处，地面凹陷，形成一个巨大的坑洞，坑洞底部，静静躺着一块百丈大小、通体暗金、布满了天然道纹的奇异骨骼！骨骼上散发着微弱的毫光，虽历经无尽岁月，依旧能感受到其昔日蕴含的恐怖力量！这便是那古神遗留下来的唯一实体——一块不朽神骨！

　　而神骨之旁，竟生长着一株不过尺许高、通体晶莹如玉、生有七片叶子的奇异小草。小草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生命气息，与周遭的死寂格格不入，它扎根于神骨之上，竟是在汲取神骨中残存的不灭神性生长！

　　“神陨之地，生死交汇，竟孕育出了一株‘不死草’。”朱高燨目光落在那株小草上，微微露出一丝讶色。此物蕴含一丝生死法则真意，乃是疗伤圣药，更能助人参悟生死奥秘，颇为难得。

　　苏怜雪也看到了那株小草，感受到其中磅礴的生机，心中一动。

　　朱高燨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此物与你有缘，可采之。不过，取之有道。”他意指需承受此地道殒之意洗礼，方有资格取宝。

　　苏怜雪会意，深吸一口气，独自迈步走向那坑洞边缘。越靠近神骨，道殒之意的冲击越发恐怖，但她道心经过此番磨砺，已坚韧无比，一步步走得异常沉稳。她运转功法，引动自身水元道韵，与那不死草的生机隐隐共鸣，最终成功走到近前，小心翼翼地将其连同一小块神骨旁的泥土采下。

　　就在不死草离地的瞬间，整个盆地微微一震，那古神虚影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最终彻底消散。弥漫在空气中的道殒之意，也开始缓缓平息。

　　朱高燨微微颔首。此番古神葬地之行，目的已达。

　　“走吧。”他袖袍一卷，带着采得不死草、气息愈发凝练的苏怜雪，一步踏出，已离开了这片死寂盆地，重新回到了生机勃勃（却危机四伏）的蛮荒丛林。

　　回首望去，那片盆地依旧被灰蒙蒙的死寂笼罩，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苏怜雪知道，此番经历，对她道心的锤炼，远超之前任何一次闭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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