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雨夜潜踪觅影行

　　秋雨缠绵，未有停歇之意，反而愈发细密，将整座北京城笼罩在一片迷蒙的水汽之中。夜色渐深，万家灯火在雨幕里晕染开模糊的光晕，街巷间行人绝迹，唯有更夫裹着蓑衣，敲着梆子，拖着悠长而湿漉的调子，穿行在空旷的街道上。

　　东宫侧门，一道纤细的身影，趁着雨声和夜色的掩护，悄然闪出。她已换下内侍服饰，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深灰色粗布衣裙，用一块方巾包住了头脸，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却也写满了惊惶与决绝的眼睛。正是孙若微。

　　她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些许散碎银两。太子虽未明言如何处置她，但朱瞻基身边一位受过她恩惠的老宦官，暗中塞给她这个包袱和一张简陋的京城草图，示意她速速离去。她知道，这是唯一的生路。留在京城，无论是落入锦衣卫之手，还是被那位如同魔神般的四殿下找到，都只有死路一条。

　　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衣衫，冰冷刺骨。她却不敢停留，凭着记忆中和朱瞻基偶尔提及的零星信息，以及老宦官草图上模糊的标记，向着南城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去。那里鱼龙混杂，有通往南方的官道，也有许多见不得光的藏身之所。她需要找到一个暂时的落脚点，然后想办法联系上“组织”，或者……远走高飞。

　　每一步都踏在泥泞和水洼中，发出轻微的吧唧声，在这寂静的雨夜里，却如同擂鼓般敲在她的心上。她不时惊恐地回头张望，总觉得黑暗中有一双冷漠的眼睛在注视着她。四殿下朱高燨的身影，如同梦魇般萦绕不去。她毫不怀疑，如果那位殿下想要找到她，她绝无逃脱的可能。此刻的逃亡，更像是一种绝望的本能。

　　而与此同时，北城那座静谧的王府水榭中，朱高燨依旧凭栏而立。雨水顺着飞檐滴落，在他身前三尺之外，便如同遇到无形的屏障，悄然滑落，未能沾湿他月白袍袖分毫。

　　他的神识，早已如同一张无形无质、却笼罩全城的巨网。孙若微那惊慌、脆弱却又带着一丝坚韧的精神波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这张“网”中清晰地标示出她的位置和移动轨迹。

　　他“看”到她狼狈地穿梭在狭窄的巷弄，躲避着偶尔巡夜的兵丁；“听”到她因寒冷和恐惧而加速的心跳；“感受”到她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对朱瞻基的不舍，对未来的迷茫，以及对“先生”和那个组织的复杂情感，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对某个特定地点的模糊记忆……南京，听雨楼。

　　朱高燨的眼神微动。张御医临死前吐露的“听雨楼”，果然与这孙若微有关。看来，这确实是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怜雪的下落，或许真的着落在此。

　　他并不急于动手擒拿孙若微。一个受惊逃亡的猎物，往往会本能地逃向它认为最安全的地方，或者试图联系它的同伙。此刻的孙若微，就是一枚活生生的、会移动的鱼饵。他要通过她，钓出更深水底的大鱼。

　　果然，孙若微在南城一片破旧的棚户区边缘，找到了一处早已废弃的土地庙。她蜷缩在残破的神像后，瑟瑟发抖，又冷又饿。在极度的恐惧和绝望中，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从贴身衣物中，取出了半枚看似普通的铜钱。这是“先生”留给她的紧急联络信物，言明在万不得已时，可置于京城南市“张记杂货铺”门前的特定石缝中。

　　她不知道这会不会是自投罗网，但她已别无选择。

　　朱高燨的神识，清晰地“看”到了那半枚铜钱，也“听”到了孙若微心中默念的接头方式和地点。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鱼儿，开始试图咬钩了。

　　他没有阻止孙若微的行动，反而收敛了部分神识的压迫，让她得以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如同惊弓之鸟般，将那半枚铜钱小心翼翼塞进了指定的石缝。做完这一切，她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杂货铺屋檐下的阴影里，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雨，渐渐小了，天际泛起一丝微光。

　　朱高燨缓缓转身，离开水榭。他知道，接下来的舞台，将不再局限于北京。南京，那座承载了太多恩怨的旧都，那座可能囚禁着怜雪的“听雨楼”，正在远方，散发出诱人而又危险的气息。

　　而孙若微这枚棋子，已然落下。下一步，该轮到那位藏身幕后的“先生”，做出回应了。
　　http://www.hlys.cc/47143/2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hlys.cc。翰龙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hly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