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晨起波澜暗试探

　　朱高燨回到王府时，天色已然大亮。王府内的仆从们似乎早已得到了某种告诫，行动愈发谨慎小心，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几分，生怕惊扰了这位深不可测的主人。

　　他并未在意这些，径直回到书房。书房内的陈设古朴典雅，书架上古籍林立，博山炉内熏香袅袅，倒是比他预想的更为舒适。他刚在窗边的紫檀木榻上坐下，便有内侍小心翼翼地送来清茶和几样精致的早点。

　　“殿下，这是宫里刚送来的新茶，还有御膳房做的几样点心，陛下特意吩咐，说您多年在外，尝尝是否合口。”内侍的声音带着敬畏。

　　朱高燨微微颔首，示意放下。他并不需要凡俗食物，但偶尔品尝，也算是一种对世俗的体验。他端起那盏雨过天青的瓷杯，茶汤清洌，香气扑鼻，确实是贡品中的极品。这点心也做得小巧玲珑，可见宫中之用心。

　　刚用过早膳，门外便传来通报声，太子朱高炽来了。

　　朱高炽依旧是那副和气宽厚的模样，只是眼圈有些发黑，显然昨夜并未休息好。他一进门，便关切地问道：“四弟，昨日休息得可好？这府里可还缺什么？若有任何不便，定要告诉大哥。”

　　“一切都好，劳大哥费心。”朱高燨请他坐下。

　　朱高炽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一丝忧色：“四弟，你刚回来，有些事……唉，大哥本不该多嘴，但……”他欲言又止，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朱高燨平静地看着他：“大哥有话但说无妨。”

　　朱高炽搓了搓手，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听说昨夜南城那边，出了几条人命，死因……颇为蹊跷。顺天府和锦衣卫都惊动了，今早父皇召见我时，脸色也不太好……”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朱高燨的脸色，“四弟，你……你可知情？”

　　朱高燨神色不变，轻轻吹了吹茶沫：“几只扰人清梦的老鼠，顺手清理了而已。怎么，惊动大哥了？”

　　朱高炽闻言，脸上忧色更重：“果然是你……四弟啊，你的性子，大哥知道。只是这京城不比外面，耳目众多，规矩也大。你刚回来，就闹出人命，虽说死的可能不是好人，但终究落人口实。那些御史言官，正愁找不到弹劾的由头呢！大哥是担心你……”

　　“大哥的担心，我明白。”朱高燨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平淡，“不过，些微风言风语，无关痛痒。我行事自有分寸，不会牵连东宫。”

　　朱高炽连忙摆手：“四弟这是哪里话！大哥岂是怕你牵连？我是担心你被小人攻讦！咱们是亲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只是希望……希望你能稍微……委婉些。” 他这话说得恳切，确实是出于长兄的关怀。

　　朱高燨看着大哥眼中真切的担忧，沉默了片刻。这份纯粹的兄弟情谊，是他在这冰冷皇家中为数不多的暖意。他缓声道：“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只要他们不来惹我，我也懒得理会。”

　　正说话间，门外又传来一阵豪放的笑声，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汉王朱高煦那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哈哈哈！老大，你倒是来得早！怎么，躲在这里跟四弟说什么体己话呢？”朱高煦大步走进来，也不等人招呼，自顾自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目光在朱高炽和朱高燨脸上扫过，带着几分探究。

　　“二弟。”朱高炽微微皱眉，对朱高煦的莽撞似乎有些不满，但并未多说。

　　朱高燨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二哥。”

　　朱高煦自己拎起茶壶倒了杯茶，一饮而尽，然后看向朱高燨，看似随意地问道：“老四，听说你昨晚没闲着？南城那边挺热闹啊？” 他这话问得直接，眼神却紧紧盯着朱高燨，带着毫不掩饰的试探。

　　朱高炽脸色微变，刚想开口圆场。

　　朱高燨却已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迎向朱高煦：“二哥消息倒是灵通。不过是处理了些琐事，怎么，惊动二哥了？”

　　朱高煦被他那平静无波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干笑两声：“呵呵，那倒没有。只是好奇，是什么琐事，值得四弟你亲自出手，还闹出那么大动静？”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怂恿的意味，“是不是……跟那些见不得光的余孽有关？要是需要帮手，跟二哥说！二哥别的不行，杀人放火在行！”

　　他这话半真半假，既有打探消息的意图，也想试探朱高燨对建文余孽的态度，更想看看能否将朱高燨拉拢到自己这边，或者至少了解一下这股恐怖力量的动向。

　　朱高燨岂能不知他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些许蟊贼，不敢劳烦二哥大驾。我的事，我自己处理便好。”

　　这话说得客气，却带着明显的疏离和拒绝。朱高煦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掩饰过去，打了个哈哈：“也是，也是，四弟本事大，自然用不着二哥我多事。不过以后要是有什么‘大行动’，可得提前跟哥哥们通个气，免得……免得产生什么误会不是？”

　　就在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大哥，二哥，四弟……”

　　三人转头，只见赵王朱高燧正站在门口，脸色有些苍白，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朱高燨，一副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

　　朱高煦见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老三，杵在门口当门神呢？进来！”

　　朱高燧这才小心翼翼地挪进来，对着朱高燨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四弟。”

　　朱高燨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小小的书房内，一下子聚集了永乐帝的四位皇子。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太子朱高炽面带忧色，试图缓和气氛；汉王朱高煦看似豪爽，实则不断试探；赵王朱高燧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而核心的四皇子朱高燨，则始终平静淡漠，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这短暂的晨间相聚，看似兄弟闲谈，实则暗流汹涌。朱高燨的归来，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迅速扩散，影响着每一个人的心思和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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