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案首惊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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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试发榜前的几日,陆家小院笼罩在一种微妙的焦灼与期待之中。天还没亮,东方刚泛起鱼肚白,陆义就已经睡不着了。他搓了搓粗糙的大手,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妻儿,最终还是轻轻推醒了陆仁。
“仁儿,起来了,咱爷俩去县城看榜。” 陆义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紧张。
陆仁揉了揉眼睛,很快清醒过来。他知道,这一天对全家意味着什么。张氏也醒了,麻利地给父子俩准备了干粮和水,千叮咛万嘱咐:“路上小心,不管中没中,都早点回来。” 她强装镇定,但泛红的眼眶出卖了她的紧张。
父子俩踏着晨露,快步向县城赶去。陆义一路上几乎没说话,只是步子迈得又大又急,陆仁小跑着才能跟上。快到县城贡院附近,远远就看到黑压压的人群围在那里,喧闹声隔着几条街都能听见。
“人真多。” 陆义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把陆仁往身边拉了拉,挤开人群往里挪。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讥诮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哟,这不是老三吗?这么早就来了?怎么,还真指望你家这野小子能中?”
陆仁和陆义回头一看,正是大伯陆忠,旁边还站着一脸倨傲的堂兄陆明。陆忠穿着他那件半新不旧的长衫,手里摇着把破扇子,眼神里满是不屑。
陆义脸一红,讷讷道:“大哥,我们就是来看看。”
陆忠嗤笑一声,瞥了陆仁一眼:“看?我看是来丢人现眼的吧?县试可不是村塾里背书,没那么容易糊弄。我家明儿这次发挥得不错,少说也是前二十名的料。你家这小子,能混个末等就算烧高香了。” 他故意拔高了声音,引得周围几人侧目。
陆明也在一旁帮腔:“就是,仁弟,不是堂哥说你,读书这事,天赋很重要。你还是早点回家帮你爹种地吧。”
陆仁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道:“大伯,堂兄,话别说太早,榜还没放呢。”
“嘿,你这小崽子还敢顶嘴?” 陆忠被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
正说着,贡院那边传来一阵骚动,有人高喊:“放榜了!放榜了!”
人群瞬间沸腾起来,像潮水一样往前涌。陆义护着陆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前面一点,能勉强看到榜单。
然后就看到榜单首位:“第一名,陆仁!”
“什么?!” 陆忠第一个跳了起来,满脸的难以置信,“不可能!肯定是重名!一个村野小儿怎么可能是案首?!”
陆义也懵了,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猛地抓住陆仁的胳膊,声音颤抖:“仁儿…… 说第一名是陆仁!是你吗?是你吗?!”
陆仁也有些激动,点了点头:“爹,应该是我吧”
周围的人群也炸开了锅:“陆仁?没听说过啊?”
“听说是陆家村的,才九岁!”
“九岁的案首?这可是奇闻!”
陆义已经啥也听不清了,他满脑子都是 “第一名,陆仁” 这几个字,激动得浑身发抖,眼泪都流了出来。
陆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死死盯着榜单上 “陆仁” 两个字,像是要把纸看穿。陆明也傻了眼,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陆忠在榜单上看了半天,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自己和儿子的名字:“第三十名,陆明!第三十七名,陆忠!”
但他一点喜悦都没有,反而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扇了几巴掌。他只得了三十多名,而他一直鄙视的侄子,竟然是头名案首!这让他如何接受?
“不可能!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陆忠失态地大叫起来,“他一个黄口小儿,怎么可能比我强?肯定是作弊了!或者考官瞎了眼!”
他的话引来了周围人的不满:“这人怎么回事?自己中了还不说,还污蔑案首?”
“就是,输不起吗?”
“人家九岁能中案首,你都快三十了才中个三十多名,还好意思叫?”
陆仁看着状若疯癫的陆忠,平静地开口:“大伯,科举乃是国家抡才大典,考场森严,岂容作弊?我能中案首,全凭实力和先生教诲。大伯能上榜,也是好事,何必如此失态?”
这话不软不硬,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陆忠脸上。陆忠被说得哑口无言,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让他无地自容。他狠狠瞪了陆仁一眼,拉着陆明,灰溜溜地挤出了人群。
陆义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拉着陆仁的手,一个劲地说:“好小子!好小子!爹就知道你行!”
父子俩挤出人群,陆义脚步轻快,一路上逢人就忍不住咧嘴笑。回到陆家村,刚到村口,陆义就忍不住大喊起来:“中了!俺家仁儿中了县试案首!第一名!”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全村。村民们纷纷涌到陆家小院,道贺声此起彼伏。
“陆老三,恭喜啊!你家仁儿真是文曲星下凡!”
“九岁的案首,咱村可是头一遭!”
“陆家要发达了!”
张氏嘴唇哆嗦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死死抓住丈夫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丫丫“哇”地一声哭出来,却不是害怕,是纯粹的、懵懂的狂喜,她扑过来紧紧抱住陆仁的腿:“哥!你是案首!第一名!最厉害!比先生还厉害!呜呜呜……”
二伯陆孝和二伯母赵氏听到消息就赶来了,陆孝咧着嘴,一个劲地说:“好,好,仁儿有出息了。” 赵氏拉着张氏的手,眼圈红红的:“三弟妹,这下可好了,你们总算熬出头了。”
就在这满院沸腾、喜气洋洋如同过年的时候,院门口的人群被强行分开。王氏、陆大有、陆忠、李氏还有一脸铁青的陆明,挤了进来。
王氏如遭雷击,她看着被众人簇拥、如同众星捧月般的陆仁一家,再看看自家那失魂落魄、考了十几年依旧是个老童生的大儿子,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她指着陆仁:“假的!一定是假的!他一个才念了几天书的泥腿子,连‘之乎者也’都认不全,怎么可能考案首?!定是搞错了!要不就是他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作弊!对!他一定是作弊!”
陆大有脸色也极其难看,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震惊和一种被颠覆的茫然。他一直认为大房陆忠才是陆家光宗耀祖的希望,哪怕陆忠屡试不第,他也从未放弃。可如今,这个被他和老妻苛待、视为累赘的三房小孙子,竟然一步登天,成了县试案首?!这巨大的反差让他一时难以接受,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音。
周围的村民看向陆忠一家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幸灾乐祸。刚才还喧闹的小院,此刻竟诡异地安静下来,只剩下王氏粗重的喘息。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让开!都让开!” 族长陆德昌拄着那根油亮的枣木拐杖,在几个族老的簇拥下,分开人群走了进来。老人家今日特意穿了一身崭新的靛蓝绸面夹袄,红光满面,精神矍铄,看向陆仁的眼神充满了无比的欣慰和激动!
“好!好!好小子!”陆德昌连说三个“好”字,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喜悦和权威,“仁哥儿!为我陆氏宗族争光了!县试案首!这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祖宗显灵!祖宗显灵啊!”他激动地走到陆仁面前,用力拍了拍陆仁的肩膀(拍得陆仁一个趔趄)。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陆忠和失魂落魄的王氏、陆大有,拐杖重重一顿,声音陡然转厉:“陆忠!王氏!还有你,陆大有!看看你们这副嘴脸!仁哥儿为族争光,光耀门楣,你们不思同喜,反而在此狺狺狂吠,质疑官榜,丢人现眼!还不给我滚回去闭门思过!再敢胡言乱语,族规伺候!”
这一声断喝,如同最后的审判。陆忠身体晃了晃,羞愤欲绝,猛地一跺脚,连滚带爬地挤出人群跑了,连头都不敢回。王氏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眼前一黑,竟真的晕了过去,被陆大有和同样面无人色的陆明手忙脚乱地架住,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狼狈退场。
陆大有在离开前,最后看了一眼被族长和众人簇拥、如同骄阳初升般的陆仁,浑浊的老眼里情绪复杂到了极点,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蹒跚而去。
一场闹剧,在族长绝对的权威和陆仁案首光环的碾压下,狼狈收场。
小院里重新恢复了喜庆。族长陆德昌当场宣布,族中公田出钱,为陆仁披红挂彩,并在祠堂前摆三桌流水席,宴请全村,庆贺陆家村出了个县试案首!他还特意让人取来一匹崭新的红绸,亲手披在陆仁肩上。
就在这喧天的锣鼓(村里自发组织的)和喜庆的气氛达到高潮时,王守拙先生也拄着拐杖,不疾不徐地走进了陆家小院。他依旧是那副清癯严肃的模样,但浑浊的老眼里,此刻却精光爆射,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和一种“吾道不孤”的欣慰。
他径直走到陆仁面前,无视周围的喧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学生:“好!陆仁!老夫果然没看走眼!这案首之名,实至名归!你之记诵,已登堂入室,算学根基更是远超同侪!然——”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郑重,“区区县试案首,不过起点耳!”
王先生从怀中取出一封早已写好的、用火漆封缄的信函,郑重地交到陆仁手中:“此乃老夫亲笔荐书,致县私塾“格致堂”李松岩先生。李公乃老夫故交,学识渊博,尤重实学。你持此信,前往拜见李公,他定会收你入学!“格致堂”藏书之丰,师友之广,远非这小小村塾可比!莫要懈怠,好生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遇!”
他目光扫过激动的陆义和张氏,沉声道:“束修之事,老夫会与李公言明你家境况,或可酌情减免。然笔墨纸砚、书籍、日常用度,仍需早做打算。仁哥儿,”他再次看向陆仁,眼中是殷切的期望,“雏凤清音,当择高梧而栖。陈留县城,才是你振翅高飞之地!莫负韶华,莫负天赋!”
陆仁接过那封沉甸甸的荐书,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师恩厚望,心潮澎湃。他深深一揖到底,声音铿锵有力:“学生陆仁,叩谢先生再造之恩!定当谨记先生教诲,刻苦攻读,不负师恩,不负此生!”
红绸披肩,荐书在怀。陆仁站在自家简陋却充满希望的院子里,沐浴着亲人、族人、师长喜悦与期许的目光。他知道,村学的时代结束了,一个更广阔、但也意味着更大开销和更高挑战的舞台——县私塾,已经向他敞开了大门。
而支撑这一切的基石,那能下金蛋的“新鹅”,他必须尽快找到!芦苇的局限和科举的花费,如同悬在头顶的剑,催促着他工科的思维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庆祝的喧嚣还在继续,但陆仁的目光,已悄然投向了更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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