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国运之争 雷霆宣战

　　皇极殿内，庄严肃穆。

　　随着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用他那特有的、略带尖细却清晰无比的嗓音，将那份来自万里之外新明港的八百里加急军报一字一句地宣读完毕，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

　　“……血战两昼夜，将士用命，格物之器逞威，终击退四国蛮夷联军……然，我军阵亡五百七十三人，重伤一千一百有余，棱堡损毁严重……西夷凶顽，败而不馁，必卷土重来。新明港孤悬海外，势若累卵，伏乞陛下圣断，速发援兵，固我海外基业，雪此血海深仇！”

　　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鼓点，敲击在每一位朝臣的心头。

　　那冰冷的数字背后，是无数大明儿郎血染异域、魂断他乡的惨烈。然而，预想中保守派“劳师远征”、“空耗国力”的诘难并未立刻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如同火山喷发前般的沉默，以及在这沉默之下，迅速酝酿、升腾的熊熊怒火与磅礴战意。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如同炸雷般的爆发！

　　“陛下！”兵部尚书刘大夏第一个出列，这位老臣须发皆张，声若洪钟，眼中燃烧着久违的炽热火焰，“四国蛮夷，欺人太甚！竟敢联兵犯我疆土，屠我子民！此等行径，与昔日倭寇何异？不，其心更毒，其势更凶！此非仅犯边之罪，乃亡我之心！臣请陛下，发天兵，征不臣，犁庭扫穴，扬我国威于万里重洋！”

　　“刘尚书所言极是！”成国公朱辅紧随其后，他代表着勋贵集团的利益，新大陆的财富与土地早已让他们眼热，此刻更是同仇敌忾，“西夷觊觎我新大陆沃土，此战避无可避！若我大明示弱退缩，则西夷气焰必将更炽！届时，非但新明港不保，恐南洋、西洋，乃至我大明海疆，皆无宁日！臣愿捐输家财，助陛下整军经武！”

　　“陛下！”都察院右都御史戴珊，这位素以清流自居的官员，此刻也满脸激愤，“西夷‘任取三日’之暴令，禽兽不如！阵亡将士英灵不远，若不雪此仇，何以慰忠魂？何以励士气？何以安天下臣民之心？！臣等非为虚名，实为社稷千秋计！此战，必须打，而且要往大了打，打出我大明的赫赫天威！”

　　“对！往大了打！”

　　“让西夷蛮子知道，大明不可犯！”

　　群情汹涌，战意高昂。自大明兴业总局建立、皇家银行运转、土改深入、新作物推广以来，国库前所未有的充盈，新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国力正处于蒸蒸日上的黄金时期。这股积蓄已久的力量，正需要一个宣泄口，一个证明自己的舞台。四国联军的悍然进攻，非但没有吓退他们，反而彻底点燃了整个统治阶层的怒火与雄心。

　　龙椅上，弘治帝朱佑樘静静地聆听着臣工们的激昂陈词。他病体初愈，脸色尚显苍白，龙袍穿在身上也显得有些宽大，但那双曾经被病痛折磨得黯淡无光的眼睛，此刻却锐利如鹰隼，深邃如寒潭。他缓缓地扫视着殿下群臣，目光在那些熟悉的面孔上逐一掠过。

　　他回忆起自己卧病在床，咳血不止，太医院束手无策时的绝望；回忆起陆仁献上那充满风险却又带来生机的“神药”时的决绝；更回忆起自己挣扎在生死边缘时，对这片江山社稷、对太子未来的无限担忧。是陆仁，是格物之学，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他比任何人都更深刻地理解，“开拓”与“进取”意味着什么——那不仅仅是开疆拓土，更是解决帝国内部日益严重的土地兼并、流民问题的长远出路，是为这煌煌大明注入新鲜血液、延续国祚的必由之路！

　　西夷的屠刀，斩断的不是几个海外据点，而是大明未来的希望！

　　就在殿内气氛达到顶点之时，陆仁手持玉笏，稳步出列。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慷慨激昂，面色平静如水，但每一步都沉稳有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陛下，诸位大人。”陆仁的声音透过大殿，清晰而冷静，“诚如诸位所言，此战，非争一地之得失，乃争国运、争未来！西夷已亮屠刀，我退一步，则其进十步！新大陆沃野万里，资源无尽，金、银、铜、铁、沃土、林木，皆是我大明未来强盛之基石。若此番退缩，坐视西夷吞并此土，则其国力必将倍增。届时，拥有无尽资源与财富的西夷，其舰队、其火器、其野心，将如滔天巨浪，不断冲击我大明海疆。我大明，将永无宁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御座之上，语气斩钉截铁：“因此，臣以为，不仅要打，更要倾力一战，彻底打垮西夷在新大陆的势力，将其逐出太平洋东岸！为此，臣已拟定初步增援方略，请陛下圣览！”

　　说罢，他呈上一份厚厚的奏章。萧敬立刻上前接过，恭敬地放在弘治帝的御案上。

　　弘治帝没有立刻翻开，而是示意陆仁当殿陈述。

　　陆仁领命，转身面向群臣，条分缕析，开始阐述他那庞大而细致的战争计划：

　　“其一，舰队组建与革新。”陆仁声音提高，“西山造船厂与天津卫船厂，已攻克大型铁构件铆接与水密舱技术！可立即开工建造新型‘定远级’铁甲舰！此舰主体以熟铁包裹柚木核心构建，关键部位加装锻铁装甲，不仅防御力远超之前，更可搭载更大口径、更长身管之后装线膛巨炮！采用最新式高压蒸汽机与明轮、螺旋桨双驱动，逆风亦能疾驰，航速远超西夷帆船！”

　　此言一出，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之声。铁甲舰！后装线膛炮！这些都是闻所未闻的利器！连刘大夏等主战派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其二，陆军强化与装备更新。”陆仁继续道，“西山兵器坊，已成功试制‘弘治十七年式后装击发线膛步枪’！”他刻意用了年号命名以彰显正统与威力，“此枪采用定装金属弹药，后部装填，射速、精度、射程远超现有燧发枪！可配备刺刀，适应近战。

　　同时，‘惊雷’手雷已实现标准化量产，威力倍增。另，新式‘霹雳’火箭炮亦在测试尾声，可对敌军集群及固定目标进行覆盖式打击！”

　　后装线膛枪！金属定装弹药！火箭炮！一个个超越时代的名词，如同重锤，敲打着所有人的认知。这意味着，大明军队将首次在单兵火器上，对西夷形成代差级的优势！

　　“其三，兵员调动与后勤保障。”陆仁的陈述转入务实，“拟从辽东、宣大边军及京营中，抽调善战老兵及已完成新式训练之官兵两万，组成远征混成军团。所有人员换装新式枪械，配足弹药。后勤方面，皇家银行可发行‘平夷特别国债’，募集专项军费。西山商会全力保障‘方便面’、‘压缩干粮’、‘柠檬干’、‘水果罐头’及各类药品供应。格物院将派出‘战场技术支援队’，随军维护器械、建立野战医院、架设临时电报线路！”

　　他最后指向由两名内侍展开的一幅巨大地图——那是格物院根据多次航行记录绘制的、相对精确的新大陆及周边海域图。

　　“陛下，诸位请看，”陆仁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新明港在此，乃我大明插入新大陆之楔子。其周边，已探明大型沙金矿脉三处，优质铜矿一处，沃土无数，河流纵横，可耕可牧！往南，西夷之墨西哥（新西班牙）、秘鲁总督区，盛产金银；往北，亦是广袤无主之地！此乃天赐于我大明之疆土！守住此地，开发此地，则我大明未来百年之国用，无忧矣！若失此地，则相当于自断臂膀，将无穷财富与战略要地，拱手让于仇敌！”

　　地图上标注的资源点和广阔疆域，如同最强烈的兴奋剂，让所有官员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之前或许还有人对万里之外的战争心存疑虑，此刻在绝对的实力优势和巨大的利益前景面前，那点疑虑早已烟消云散。

　　弘治帝静静地听着，看着陆仁从容不迫地陈述着那份足以改变国运的计划，看着殿下群臣那被点燃的激情与渴望。他的手指，在龙椅的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节奏缓慢而坚定。

　　他想起了陆仁曾经在病榻前对他说的“经济三策”、“科技擎天策”，想起了那夜在陆家小院的君臣对谈，想起了自己托付改革重任的决然。如今，陆仁正一步步将那些宏图变为现实，而西夷，却想将这刚刚萌芽的希望扼杀。

　　绝不能允许！

　　当陆仁陈述完毕，躬身退回班列时，皇极殿内再次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龙椅之上，等待着最终的圣裁。

　　弘治帝缓缓站起身。他的动作似乎还有些虚弱，但身姿却挺拔如松，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帝王威严与病愈后决绝气息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每一个臣子的脸，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坠地般的铿锵之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四国蛮夷，狼狈为奸，犯我疆土，戮我子民，其心可诛，其行当灭！”

　　“陆爱卿所言，即是朕意！此战，非为泄愤，乃为国运！为子孙万代之基业！为阵亡将士之英魂！”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气力，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皇极殿的穹顶之下：

　　“传朕旨意！”

　　“即日起，大明帝国，正式向西班牙、葡萄牙、英格兰、法兰西四国……宣！战！”

　　“命兵部、户部、工部，依陆仁所奏方略，全力筹措，克日兴兵！”

　　“命五军都督府，整军备武，遴选精锐，不得有误！”

　　“命大明皇家银行，发行国债，保障军需！”

　　“命西山格物院及各相关工坊，全力生产军械，供应前线！”

　　“此战，朕要的不仅仅是守住新明港！朕要的是，将西夷势力，彻底逐出新大陆！朕要的是，让我大明龙旗，飘扬在太平洋的每一片浪涛之上！”

　　“凡我大明臣工将士，当同心戮力，共赴国难，扬我国威，雪此国耻！”

　　“钦此——！”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如同汹涌的浪潮，席卷了整个皇极殿，甚至穿透了厚重的宫墙，向着整个北京城扩散开去。

　　这一刻，不再是争论，而是统一的意志！

　　这一刻，大明这艘古老的巨舰，在格物之学的东风鼓荡下，在充盈国力的支撑下，在一位病愈后更显刚毅的帝王指引下，毅然调整了航向，朝着那片充满血火、机遇与挑战的广阔海洋，扬起了征帆！

　　国运之争，已拉开序幕。雷霆之怒，将跨越重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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