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京华暗桩，静水流深

　　夜色如水，静静地流淌在慧安县主府的每一个角落。

　　书房内，烛火通明。

　　洛云曦、石头、翠儿，这支核心团队的三人，正围坐在一张巨大的沙盘前。沙盘上，密密麻麻地标注着京城各大势力、重要人物以及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

　　这三天里，洛云曦几乎没有合眼。她将自己关在书房，摒弃了所有情绪，以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将脑海中关于这个世界的所有信息全部打碎，然后重新拼接、审视、推演。

　　她不再将目光局限于某个敌人，而是站在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俯瞰着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天启王朝的权力棋局。

　　“主上，您的意思是，我们之前所有的胜利，都只是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石头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干涩。他花了整整三天才消化掉洛云曦从靖王府带回来的惊人信息。

　　“可以这么理解。”洛云曦的目光落在沙盘中央，代表着皇宫的那个小小的模型上，“皇权、世家、宗派……这些都是棋盘上看得见的棋子。但在这之下，还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制定着游戏的规则。靖王是守门人，而‘隐宗’，或许就是这只手最锋利的爪牙。”

　　翠儿紧锁着眉头，担忧地说道：“小姐，那我们岂不是……寸步难行？连靖王那样的战神都要遵守规则，我们……”

　　“不。”洛云曦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正因为有规则，才会有漏洞。水流看似无形，但终有河道可循。我们之前的思路是错的，我们总想着去对抗某一个敌人，却从未想过去看一看，驱动这些敌人行动的，究竟是什么。”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在沙盘上轻轻一划，将原本泾渭分明的几个势力圈连在了一起。

　　“从现在起，我们的战略目标，不再是扳倒谁，而是要‘搅浑水’。”

　　“搅浑水？”石头和翠儿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解。

　　“对。”洛云曦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水静则深，看不见底。只有把水搅浑了，那些藏在水底的石头、暗流、甚至怪物，才会自己浮出水面。我要推行新政，我要改革吏治，我要触动这个王朝最根本的利益链条。我要让那些自以为是的棋手们，在应对我的冲击时，不得不暴露出他们遵守的‘规则’到底是什么！”

　　这番话，充满了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与豪情，让石头和翠儿热血沸腾。

　　这才是他们的主上！无论面对何等强大的未知，她永远不会退缩，只会选择以更猛烈的方式，主动出击！

　　就在此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模仿夜枭的鸣叫。

　　石头精神一振，立刻起身，从一个隐秘的窗口取回一只小小的信筒。他熟练地打开信筒，取出一张用特殊药水浸泡过的纸条，用烛火一烤，上面缓缓浮现出细密的字迹。

　　这是他们与卫峥约定的最高级别秘密联络方式。

　　“主上！”石头看完纸条，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寒鸦’传回第一份情报！”

　　洛云曦接过纸条，目光一扫，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卫峥的情报很短，但信息量巨大。

　　他利用监察副使的身份，在参与一次宫中禁卫军的内部审查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负责皇城安全的禁卫军中，竟有超过三成的中下级军官，其履历和升迁记录存在着不易察觉的伪造痕迹。而这些伪造的痕迹，最终都通过一个名叫“兵部职方司”的衙门，被巧妙地“合法化”了。

　　更可怕的是，卫峥发现，所有这些有问题的军官，都与一个共同的上级——禁卫军副统领，陈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这位陈副统领，正是兵部尚书钱博安的得意门生。

　　“钱博安……陈啸……禁卫军……”洛云曦低声念着这几个名字，脑中那张巨大的关系网瞬间被点亮。

　　她想起了在靖王府，轩辕绝那句意有所指的话：“你以为你掌控了京城，但你连睡在身边的枕边人，都未必看得清。”

　　当时她以为轩-辕绝指的是皇宫，现在看来，他指的恐怕是整个天启王朝的权力核心！

　　“隐宗”的手，已经伸到了负责皇帝安危的禁卫军中！他们不仅安插人手，甚至已经形成了一个可以自下而上输送力量、并使其合法化的成熟网络。

　　这是何等可怕的渗透力！

　　“主上，这是一个巨大的危机，但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石头沉声道，“只要我们能抓住这条线，顺藤摸瓜，或许就能将‘隐宗’在军方的势力连根拔起！”

　　“不，还不够。”洛云曦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纸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不够？”

　　“仅仅拔除一个军方网络，只会打草惊蛇，让那只幕后黑手收回它的爪牙，藏得更深。”洛云曦的眼中闪烁着危险而迷人的光芒，“我要的，不是斩断它的爪子，而是要顺着这条手臂，一直摸到它的心脏！”

　　她走到沙盘前，拿起一枚代表着“清吏司”的黑色令旗，重重地插在了“兵部”与“吏部”之间。

　　“传我命令。”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石头，让沈辞准备好所有关于‘官员考核’与‘科举改革’的奏疏，我要在三日后的朝会上，掀起第一场风暴。”

　　“让秦风，将他那双最毒的眼睛，给我死死地盯住兵部尚书钱博安，我要知道他每天喝几口水，见几个人。”

　　“翠儿，你去一趟长公主府，告诉她，我准备送她一份能让‘绮罗香’彻底翻不了身的大礼，顺便，帮我约见几位在士林中德高望重的名宿。”

　　她顿了顿，看着眼中同样燃起火焰的二人，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们要的是暗中渗透，我要的，就是朗朗乾坤下的阳谋。用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变革，将所有藏在阴沟里的老鼠，都逼到太阳底下来！”

　　京城的这潭死水，因为她投下的这颗石子，即将掀起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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