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封无可封，帝心再忌

　　金殿审判的第二天，整个天启王朝的官场都沉浸在一场剧烈的地震之中。

　　英国公府、吏部尚书府等数十家盘根错节的勋贵世家，在一夜之间被连根拔起。抄没的家产堆积如山，查出的罪行罄竹难书。清吏司的黑衣番役仍在京城各处奔走，余波未了。

　　然而，这场风暴的中心，慧安县主、清吏司司主洛云曦，却被一纸圣旨召入了皇宫深处——御书房。

　　名义是，论功行赏。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

　　洛云曦一袭素色宫装，安静地站在书案前，敛去了昨日在金殿之上的所有锋芒，宛如一株清雅的兰草。

　　“云曦啊，”皇帝轩辕宏放下手中的朱笔，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一个慈祥的长辈，“昨日之事，你做得很好。为我天启，挖出了一颗巨大的毒瘤。”

　　“臣不敢居功，皆是陛下圣明烛照，天威浩荡。”洛云曦垂眸应道，声音平静无波。

　　“呵呵，”皇帝笑了笑，站起身，踱步到她面前，“朕向来赏罚分明。此次你立下不世之功，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

　　他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的和蔼可亲，但洛云曦却从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她抬起头，直视着皇帝的双眼，缓缓说道：“为陛下分忧，乃臣子本分，臣不敢求赏。”

　　四目相对。

　　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皇帝的笑容微微一滞。他看到了洛云曦眼中的坦荡与平静，但正是这份过于的平静，让他心中那根名为“猜忌”的弦，被悄然拨动。

　　是啊，她还能要什么赏赐呢？

　　赏钱？从她府上抄没的赃款，已是国库数年之积。

　　赏地？她名下的食邑，已是亲王规制。

　　赏官？她执掌的清吏司，权柄之重，已隐隐然凌驾于六部之上。

　　封爵？县主之上，便是郡主、公主，再往上……那便不是臣子所能觊觎的了。

　　封无可封，赏无可赏。

　　这四个字，如同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了轩辕宏的心头。他忽然发现，自己亲手养大的这只雏鹰，羽翼已经丰满到了一个他快要无法掌控的地步。

　　她不再是那把可以随意挥使的刀，而是一个足以与他对弈的棋手。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皇帝收敛了笑容，重新坐回龙椅，语气变得深沉，“既不求赏，那朕便赐你一样东西。”

　　他从龙案上拿起一枚纯金打造的令牌，递给孙公公。

　　“此乃‘如朕亲临’金牌，”皇帝的声音在大殿中缓缓响起，“见此牌，如见朕。你可持此牌，便宜行事。”

　　洛云曦心中猛地一沉。

　　这看似是天大的荣耀，实则是一道最恶毒的枷锁。

　　“如朕亲临”，意味着她未来的每一次行动，都将代表着皇权。做得好了，是皇帝圣明；做得不好，便是她矫诏乱政，罪加一等。

　　这块金牌，将她牢牢地绑在了皇权的战车上，让她再无半分回旋的余地。

　　“臣，谢陛下隆恩。”洛云曦缓缓跪下，双手高高举起，接过了那枚沉甸甸的金牌。

　　金牌入手冰冷，仿佛没有一丝温度。

　　“平身吧。”皇帝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一丝疲惫，“朕乏了，你退下吧。”

　　“臣，告退。”

　　洛云曦起身，倒退着走出御书房。

　　当她转身的那一刻，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道来自龙椅的目光，充满了审视、猜忌，以及一丝……隐藏极深的杀意。

　　走出御书房，殿外的阳光有些刺眼。

　　洛云曦握紧了手中的金牌，心中一片冰冷。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与这位天启王朝的最高统治者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再也无法弥合的裂痕。

　　朝堂之上的敌人已经倒下，但一个更强大、更可怕的对手，正在王座之上，冷冷地注视着她。

　　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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