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深海之心

　　王座大厅。

　　海皇沧涯的面前，静静地悬浮着一份战报。

　　那上面，只有一个数字，一个足以让任何归墟人为之疯狂的数字——百分之五十二点四。

　　他已经盯着这个数字，看了整整一个小时。

　　大殿之下，战争领主雷刹，如同雕像般肃立着。他那张一向充满了爆裂气息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混杂着敬畏与狂热的平静。他知道，这个数字，将彻底改变战争的形态，改变帝国的命运。

　　“她……做到了。”

　　良久，沧涯缓缓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释重负的疲惫，以及……一丝对未知力量的深深敬畏。

　　他挥了挥手，示意雷刹退下。

　　然后，他通过最高权限的内部通讯，向首席研究院，发出了一个邀请。

　　这是他第一次，用“邀请”这个词，来与洛云曦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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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小时后，空旷的王座大厅里，只有沧涯和洛云曦两人。

　　“首席研究官。”沧涯从那高高的王座上走了下来，第一次，以一种平视的姿态，站在了洛云曦的面前，“你和你团队的成果，已经超越了我的想象。我代表整个归墟文明，向你表示感谢。”

　　“我只是做了一些我该做的事。”洛云曦的回答，不卑不亢。

　　“不，你做的，是足以拯救我们文明的事。”沧涯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坦诚，“现在，我将向你展示，我们所面临的、最深邃的绝望。”

　　他伸出手，在虚空中轻轻一划。

　　一幅巨大而又充满了不祥气息的星图，展现在两人面前。星图的中央，是一个正在不断收缩、光芒越来越暗淡的能量源——源能之井。

　　“这是‘源能之井’在过去一百个周期里的衰变曲线。”沧涯的声音，充满了苦涩，“而这是……根据我们最顶尖的算法师，结合最新的观测数据，推演出的、它未来的衰变曲线。”

　　在那条代表着未来的曲线上，能量的衰减速度，正在以一种恐怖的、指数级的形态，疯狂地加速！

　　“最多……还有三十个标准周期。”沧涯的声音，如同梦呓，“三十个周期之后，‘源能之井’将彻底熄灭。到那时，亚特兰将失去所有动力，从天空坠落。我们的舰队，将变成一堆冰冷的钢铁棺材。我们的文明，将……不复存在。”

　　这，才是归墟文明真正的、从不向外人展示的、最深的恐惧。

　　“而你的技术，”沧涯的目光，灼热地注视着洛云曦，“‘心脏搭桥’技术，可以将我们所有战舰和城市核心的能源效率，提升超过五成！这意味着，我们的文明，将凭空多出至少十五个周期的‘寿命’！”

　　“这十五个周期，就是我们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希望！”

　　“所以，”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于托付的、帝王从未有过的语气，对洛云曦说道，“我正式请求你，洛云曦女士，请你全面主导帝国的‘能源革新计划’！从现在起，你的权限，将与我本人等同。帝国所有的资源，都将向你和你的研究院，无限度地倾斜！”

　　洛云曦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才真正地，站上了这个异世界文明的权力之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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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这份足以让整个文明都为之欢呼的“捷报”，在被送到大祭司幽荧的面前时，换来的，却是一声悠长的、充满了忧虑的叹息。

　　她没有去向海皇表示祝贺，也没有去首席研究院表达赞许。

　　她只是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亚特兰最深处的、被列为最高禁区的“生命摇篮”。

　　这里是首席生命学家海拉的领域。

　　巨大的洞窟内，没有冰冷的金属，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如同血管和神经束般、缓缓搏动着的生物组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源能与羊水气息的奇特味道。

　　在洞窟的最中央，一个巨大无比的、半透明的生物胚胎之中，一颗更加巨大的、如同星辰般璀璨的“心脏”，正在有节奏地、缓缓搏动着。

　　每一次搏动，都会在周围的空间中，荡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能量涟漪。

　　“老师。”

　　海拉那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她笼罩在淡绿色的长袍之下，声音空灵而又充满了非人的质感。

　　“他……还是选择了那条路。”幽荧看着那颗巨大的心脏，声音里充满了失望，“他被那个异界人所展现出的‘捷径’，蒙蔽了双眼。”

　　“‘节流’，终究是有极限的。”海拉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当水井干涸时，再节省的用水方式，也毫无意义。”

　　“是啊。”幽荧的目光，变得无比幽深，“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另一条路。一条更艰难、更痛苦，但却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的路——‘开源’。”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颗正在搏动的心脏。

　　“‘深海之心’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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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顺利，老师。”海拉回答道，“它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孕育’。它正在贪婪地、无休止地，吸收着我们通过能量管线，从整座亚特兰‘损耗’的能量中，偷偷截留下来的那一部分。”

　　“它就像一个寄生在帝国主动脉上的‘肿瘤’，汲取着帝国的生命力，来壮大自己。而现在，它即将成熟。”

　　幽荧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近乎于疯狂的狂热。

　　“一旦它成熟，我们就可以将它，投入到‘源能之井’的核心！它将像一个全新的、更强大的‘心脏’，取代那个正在衰老的旧核心！它会以一种近乎于‘吞噬’的方式，将源能之井残存的所有能量，以及……那个异世界的所有‘玄力’，都转化为我们自己的力量！”

　　“我们将不再需要节流，我们将拥有……无限的能源！”

　　这，才是幽荧真正的、隐藏在所有阴谋之下的最终图谋！

　　她并非反对技术进步。

　　她只是在与洛云曦，进行着一场拯救文明的“路线之争”！

　　“但是，老师……”海拉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迟疑，“‘深海之心’的孕育，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一个‘不完美’的、存在着巨大‘损耗’的能量系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不被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为它‘喂食’。”

　　“而现在，”海拉的声音，变得冰冷，“那个异界人，正在用她的‘手术刀’，疯狂地修补着这个系统。她每堵上一个‘漏洞’，‘深海之心’的‘食物’，就会减少一分。”

　　“一旦她的‘心脏搭桥’技术全面推广，我们……将再也无法喂饱它。”

　　“到那时，这个尚未完全成熟的‘心脏’，要么因为饥饿而提前死去，要么……就会因为无法抑制的饥渴，而提前苏醒，将整座亚特兰，都当做它的‘食物’！”

　　幽荧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她缓缓地转过身，那张一直笼罩在阴影中的面容，第一次，在生命摇篮那诡异的绿光映照下，显露出了一丝轮廓。

　　那是一张，因极致的愤怒和决绝，而显得有些扭曲的、美丽的脸。

　　她的眼中，第一次，对那个远在研究院的、正在享受着无上荣耀的异界女子，露出了冰冷的、毫不掩饰的……杀意。

　　“她……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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