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沈辞的选择

　　一百二十年后。

　　云曦城，观星台。

　　一个白发苍苍、但腰背依旧挺拔如松的老人，正静静地，凭栏而立。

　　他就是“双星联合委员会”的奠基者与终身荣誉执政官，被两个世界共同尊称为“守护者”的……沈辞。

　　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但那双曾经温润如玉、也曾锐利如刀的眸子，此刻，只剩下一种……看透了世事变迁的、如同古井般的平静与通透。

　　今天是他的两百岁寿辰。

　　对于如今这个，融合了“科技”与“超凡”的新世界来说，这，已经是一个凡人……所能达到的、生命的极限。

　　他知道，自己……快要走了。

　　他没有接受任何人的庆贺。

　　而是独自一人，缓步，走到了那座，他来了一辈子的、晶莹剔透的水晶墓碑前。

　　“……我又来了。”

　　他伸出那双早已布满了老年斑的、干枯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冰冷的水晶。

　　仿佛，能透过这层水晶，抚摸到那个，他思念了一生的……爱人。

　　“……一百二十年了，真快啊。”

　　他絮絮叨叨地，开始说起话来。像每一个，在爱人坟前，讲述家长里短的、普通的老人。

　　“……你走之后，我们成立了‘委员会’。一开始，吵得不可开交。归墟的那帮老顽固，和地球的那些技术宅，差点把议会大厅给拆了。不过还好，最后，都摆平了。”

　　“……马克，上个月，也走了。走得很安详。他的孙子，成了‘开拓者’号的第三任舰长。听说，他们已经在‘火星’，建立了第一座‘灵气’前哨站了。”

　　“……霍青那个家伙，比我走得还早。他的重孙，倒是争气，成了‘雷神卫’的第一位、拥有精灵血统的……总指挥官。”

　　“……对了，阿牛，你还记得吗？落石镇的那个小子。他现在，是‘格物’学院的院长了。他提出的‘灵子-夸克’纠缠理论，据说，是继你的‘能量守恒’之后，最伟大的发现……”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很多。

　　说的，都是她曾经希望看到的、那个……正在一步步实现的、美好的未来。

　　说到最后，他笑了。

　　笑得，像一个完成了毕生使命的孩子。

　　“……你看，我们……没有让你失望吧？”

　　就在他声音落下的那一刻。

　　那座本该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水晶墓碑，竟然，缓缓地，亮起了一层……柔和的、如同月光般的、金色的光晕。

　　一个温柔的、空灵的、他思念了一百二十年的声音，直接，在他的灵魂深处，缓缓响起。

　　【……嗯。】

　　【……你，和大家，都辛苦了。】

　　沈辞的身体，微微一震。

　　但他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惊讶。

　　仿佛，他早已知道，她，一直都在。

　　【……你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了。】那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察的、心疼的“情绪”，【……你，后悔吗？为了守护我留下的这个‘棋盘’，你付出了……自己的一生。】

　　沈辞，缓缓地，摇了摇头。

　　“……守护你留下的世界，本就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意义。”

　　【……如果……】那个声音，犹豫了一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将你的灵魂，也融入这方天地。我们可以……以另一种方式，永远‘在’一起。】

　　这是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充满了无尽诱惑的……提议。

　　永生。

　　以及，与爱人，永恒的“重逢”。

　　然而。

　　沈辞，在听完之后，却笑了。

　　他笑得，无比的灿烂，无比的……释然。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

　　“我拒绝。”

　　【……为什么？】那个声音，带着一丝不解。

　　“因为……”沈辞抬起头，看着头顶那片，由两个世界的星辰，共同组成的、璀璨的星空，缓缓地说道：

　　“……正是因为，生命，是有限的。所以，我们才会，拼尽全力地，去爱，去恨，去守护，去燃烧。”

　　“正是因为，会有‘别离’。所以，每一次的‘相遇’，才会显得……弥足珍贵。”

　　“正是因为，我们都会‘死去’。所以，我们才会，如此努力地，想要为这个世界，留下一些……我们曾经‘活过’的……证明。”

　　“……这些，都是你，教给我的啊。”

　　他转过头，用那双，充满了无限爱意与温柔的、苍老的眼睛，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座，正在发光的水晶墓碑。

　　“……我爱你，洛云曦。”

　　“但我，是一个‘人’。”

　　“我想，作为一个‘人’，堂堂正正地，去走完……一个‘人’，最后的路。”

　　“然后，带着我对你的、这一百二十年的、完整的思念……”

　　“……骄傲地，去迎接，那个属于我们凡人的、最公平的、最后的……结局。”

　　说完，他缓缓地，松开了，抚摸着墓碑的手。

　　转过身，向着观星台的边缘，一步步，走了过去。

　　他坐在了悬崖边上，就像一百二十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

　　他看着远方，那正在缓缓升起的、属于天启大陆的……朝阳。

　　脸上，露出了，此生最满足的、幸福的……微笑。

　　那座水晶墓碑上的光芒，在静静地，看了他许久之后，也缓缓地，黯淡了下去。

　　只留下，一滴，晶莹剔透的、仿佛“眼泪”般的……露珠。

　　……

　　三日后。

　　守护者，沈辞，于云曦城观星台，无疾而终。

　　享年，两百岁。

　　据闻，他走的时候，面带微笑，如婴儿般，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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