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垂死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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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村,残破的指挥所内,晨光熹微,却驱不散弥漫的绝望。多目元忠僵硬地坐在一张勉强还算完整的破木椅上,背脊挺得笔直,试图维持主帅的威严,却难以掩饰那从骨子里透出的、被彻底榨干般的极度疲惫。
他双眼布满蛛网般密布的血丝,红得吓人,眼袋浮肿发黑,如同被人揍了两拳,脸色灰败得如同蒙上了一层死灰。
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此刻也仿佛失去了往日凶戾的光泽,只是无力地趴在那里,随着他沉重的呼吸微微起伏。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沙子,又胀又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令人作呕的焦糊和血腥气味,提醒着他昨夜经历的噩梦。
外面的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但那象征希望的晨光,落在他眼中却只带来更深的绝望和冰冷——天亮了,意味着他们必须面对更加残酷的现实。
“这…这是第几次了?”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拉扯,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厌恶的虚弱和颤抖。他甚至需要稍微回想一下,那如同鬼魅般不断袭扰、将他的神经反复撕扯的警报声,到底响起了多少次。
旁边一名同样眼圈乌黑、脸色憔悴如同痨病鬼的侍从武士,强打着最后一点精神,躬身低声回道:“大人…这…这是第八次了。从子时第一声警报算起,到黎明前最后一次号角声消失…整整八次。一次不少。”
“八次…八次!”多目元忠喃喃地重复着这个数字,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抠着椅子扶手,指甲深深嵌进木头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整整一个晚上!那帮该死的、阴魂不散、如同跗骨之蛆的幽灵,毫无规律、毫无征兆地偷袭了八次!
每一次都是同样的恶心套路:凄厉的号角声不知从哪个方向的黑暗深处突然炸响,瞬间将所有人从短暂的迷糊中惊醒,心脏狂跳到嗓子眼;紧接着就是一阵精准得可怕、专挑军官、哨兵和火光下暴露目标的冷箭,以及零星射来、专门点燃边缘营帐或草料堆制造混乱的火箭,造成一些伤亡,引发一阵恐慌和忙乱;
然后在他们匆忙组织防御、怒火中烧地试图追击时,敌人又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退去,融化在无尽的黑暗里,只留下几具尸体和燃烧的火头。
他们在明,敌人在暗,像极了被蒙住眼睛、绑在柱子上任由飞虫叮咬的囚徒,只能被动挨打,白白承受损失和恐惧的折磨,精神被反复蹂躏。
中途他曾数次被彻底激怒,失去理智般派出精锐小队甚至骑兵试图追击,但结果呢?追出去的人,要么被黑暗中更密集、更精准的弩箭射得人仰马翻,丢下几具尸体狼狈逃回;要么就干脆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个惨叫回声都没有,仿佛被黑暗彻底吞噬。
留下的,只有一地新增的尸体和更加沉重、令人窒息的恐惧。
士兵们早已疲惫到了极点,许多人站着都能睡着,身体摇摇晃晃,却又会被一点风吹草动、甚至同伴的梦呓惊得跳起来,如同惊弓之鸟。
眼神空洞麻木,布满血丝,脸上混合着极度的倦怠、无法消散的恐惧和压抑的怨愤。疲惫、害怕、紧绷、绝望…种种负面情绪在军中弥漫发酵,士气低落到了冰点,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大人…”一名同样一夜未合眼、嘴唇干裂出血的副将,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充满了生理和心理的双重疲惫,几乎带着哭腔,“要不…下次敌人再来骚扰时,我们…我们不再全军戒备了?这样下去不行啊…弟兄们实在撑不住了啊…只派少量精锐部队负责警戒和反击,让…让大部分士兵抓紧时间,哪怕能合眼眯半个时辰也好啊?否则…否则今天还怎么打仗…怕是刀都提不动了啊…”
“八嘎呀路!!!”多目元忠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屁股,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因极度疲惫、焦虑和愤怒而浑身剧烈发抖,声音尖厉地咆哮道,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副将脸上,“愚蠢!短视!糊涂!你这蠢货!这正是敌人最恶毒、最狡猾的计策!他们就是在等我们松懈,等我们疲惫不堪、放松警惕、认为他们只是骚扰的那一刻!
一旦我们露出破绽,你以为他们还会只是放放冷箭吗?下一次来的,就将是排山倒海、真正的全面总攻!到时候,我们都得死无葬身之地,谁都别想活!不准松懈,谁也不准松懈!给我瞪大眼睛盯着,耳朵竖起来听着!违令者,斩!督战队,加强巡视!敢有瞌睡懈怠者,就地正法!”
他声色俱厉,状若疯虎,但内心深处,何尝不知道士兵们已到极限?
他自己也快要撑不住了。可他不敢赌,也不能赌。一旦防线出现漏洞,后果不堪设想。他只能依靠严酷的军法和往日的积威,强行维系着这支军队摇摇欲坠的纪律和最后一点形貌。
然而,黎明前最黑暗、最寒冷、人最困顿的那段时间,敌人仿佛猜透了他紧绷的神经和内心的恐惧,又接连发起了三次更加刁钻、更加令人烦躁、更加折磨人的袭扰。
每一次都从更加意想不到的方向出现(甚至有一次疑似从他们认为绝对安全的侧翼浅沟里摸上来),攻击更加精准(专门射杀试图灭火的士兵和低声交谈的军官),撤退更加迅速(号角声刚落,冷箭已至,号角声未歇,人已远遁),将北条军最后一点残存的精力、最后一丝紧绷的神经也彻底榨干、绷断!
一名军需官哭丧着脸,脚步踉跄如同喝醉了酒般跑来汇报,声音带着绝望:“大人…清…清点完毕…粮草…粮草仅够全军…最多三日之需了…而且…而且这还是扣扣索索、每人每天只能喝稀粥的情况下…”
三日…多目元忠的心猛地一沉,如同瞬间坠入了万丈冰窟,四肢冰凉。从这里撤回北条家的领地,即便一路顺利,没有敌人骚扰拦截,也远不止三日路程。
断粮…意味着军心彻底崩溃,意味着士兵哗变,意味着自相残杀,意味着…全军覆没,尸骨无存!
绝境!真正的、毫无退路的绝境!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绝望的、近乎疯狂的狠厉:“传令!全军集合!丢弃所有不必要的辎重,只带武器盔甲和剩余的粮食!目标,牛家村!全军进攻!今日,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攻不下牛家镇,夺取他们的粮仓,我们都得饿死在这荒山野岭!不想死的,就跟我冲!”
“大人,三思啊!万万不可啊!”几名同样疲惫不堪的将领闻言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劝阻,声音都变了调,“士兵们状态极差,一夜未眠,体力精力耗尽,士气低落到了极点,此刻强行进攻,以疲敝之师攻坚城,恐…恐难以取胜啊!这…这简直是…”
“那你们说怎么办?!!”多目元忠猛地转身,如同一头被逼到绝境、浑身是伤的绝望野兽,恶狠狠地盯着他们,眼神疯狂,“在这里等死吗?等粮草耗尽,军心涣散,被敌人像杀鸡一样一个个宰掉吗?进攻!还有一线生机!夺取牛家镇,我们就能得到补给,就能活下来!这是唯一的生路!唯一的!执行命令!违令者,斩!”
将领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绝望和无奈,最终只能深深地低下头,从喉咙里挤出苦涩的声音:“嗨…”
命令下达,在北条军中引起了一阵压抑的、如同送葬般的骚动和绝望的哀鸣。
士兵们如同行尸走肉般,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机械地、麻木地收拾着简陋的行装,脸上写满了麻木、恐惧和听天由命。
没有人认为以他们现在这副鬼样子能够攻下那座据说防御森严、以逸待劳的镇子,但他们更害怕饿死或者被那些恐怖的敌人虐杀。求生,是最后的本能驱动力,微弱,却支撑着他们最后一点行动力。
队伍勉强集结起来,歪歪扭扭,毫无阵型可言,旗帜耷拉着,武器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毫无生气,更像是一支庞大的送葬队伍。
多目元忠骑在马上,看着这支曾经意气风发、装备精良的北条精锐之师变成如今这般丢盔弃甲、魂不守舍的凄惨模样,心中如同刀绞,却只能强打精神,挥舞着武士刀,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着一些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不信的鼓动话语,然后率先向着牛家镇的方向,迤逦而行。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走向的不是战场,而是刑场。
一路上,出乎多目元忠的意料,竟然风平浪静。没有埋伏,没有冷箭,没有骚扰。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脚下沉重的、如同敲击丧钟般的脚步声。
这种反常的、令人窒息的平静,反而让许多士兵更加不安,总觉得有什么更大的、更可怕的阴谋在黑暗深处等待着他们,这种未知的恐惧甚至比直接的攻击更折磨人。
多目元忠心中也充满了疑虑和强烈的不安,但他此刻已无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如同赌徒押上最后筹码般,向前,向前!
终于,在距离牛家镇约数里的一片相对开阔的缓坡前,前军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队伍出现了一阵小小的混乱和骚动。
“大人!前面!前面有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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