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炊烟暖归途

　　黑刺的反应，正如姬岩所料。面对五族展示的联合力量与铁壁封锁，加上祭坛被毁、鹞身死、精锐折损带来的内乱，恐慌、猜忌和物资匮乏的焦躁在营地蔓延。反抗之力，荡然无存。

　　不久，第一批“赔款”如同送瘟神般，被黑刺送到了约定的林中空地。

　　东西堆成了小山：成捆的兽皮，有常见的厚毛皮，也有几张罕见的漂亮斑纹皮；装在粗糙皮袋或木筒里的药材，散发着苦涩辛辣的气味；初步冶炼的铜块、少量铁块，以及打磨过的石器。

　　石肤族、林蛛族、火鸦族的代表仔细清点着各自份额。石锤咧着嘴，用力拍打族人肩膀，对那几块沉甸甸的矿石胚料极为满意。盘丝族长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地检查兽皮药材品质。赤羽则对一堆晒干的、据说能增强火系亲和力的赤红草根很感兴趣。

　　姬岩代表磐石部族站在一旁。岩根族长特意将磐石的那一份单独分出：几张上好厚毛皮，一些品相不错的兽骨，几包气味独特的药材。

　　“姬岩兄弟，”岩根指着东西，诚恳道，“逼退黑刺，你居功至伟。这是磐石应得的一份。看看可还满意？若有其他需要，四族绝无二话。”

　　姬岩目光扫过物资，怀中元宝的小鼻子使劲嗅着混杂气味，对药材显出好奇。他想到贫瘠的石山，父亲日渐沉重的身躯，药婆婆常为缺药发愁。

　　“岩根族长，各位族长，”姬岩声音平静，“这些皮毛骨药，磐石收下了，多谢。不过，我还有一个额外要求，算是对黑刺额外的‘赔偿’。”

　　众人好奇望来。

　　“我需要一种石头，”姬岩描述道，“颜色深黑，比常石沉重得多，质地极硬，敲击声沉闷，几乎不碎。但细看断口或缝隙里，偶有极细微的暗金色斑点或纹路。”

　　石锤眉头一挑：“咦？姬岩兄弟，你说的这石头…我好像在黑刺占着的矮石坡矿坑深处见过！那玩意儿硬得要命，根本没法加工，只能当垫脚石垒墙根，没啥用啊！你要它干嘛？”

　　姬岩点头：“对，就是那种。磐石部族世代与山石打交道，这种特殊硬石，对我们有些用处。”他自然不会点破其中蕴含的微弱地脉金气对稳固磐石血脉的奇效。

　　岩根立刻会意，这要求对黑刺不痛不痒。他吩咐交接的木藤战士：“记下！让黑刺立刻去矿坑，尽可能多采集这种深黑硬石送来！这是磐石部族姬岩的要求！”

　　几天后，黑刺果然拉来几大车深黑沉重的矿石。棱角分明，小若人头，大则需两三人合抬。石锤好奇地拿起一块，运足力气狠砸下去，“咚”一声闷响，石头纹丝不动，他自己拳头倒震得发麻。

　　“嚯！真他娘的硬！”石锤甩着手，看着姬岩轻松堆起几块石头，眼神更添佩服，“姬岩兄弟，你们磐石部族，练的什么功夫？连石头都这么喜欢？”

　　姬岩只是笑笑。他仔细检查矿石，指尖拂过粗糙冰冷的表面，清晰感受到其中蕴藏的那一丝丝微弱却精纯的厚重金气。有了这些，修炼就有了依凭。他挑了几块金气感应最强的收好，其余的请木藤族用结实藤网捆扎，准备运回。

　　五族的封锁与接收有条不紊。黑刺被迫撤出抢占的矮石坡矿脉、百年蛛丝林、火绒谷和木藤猎场。石肤族、林蛛族、火鸦族的战士们欢呼着重返故地，清理痕迹，准备恢复生产。公共水源小径重新开放，被压制的小部族也松了口气。

　　大局已定。

　　姬岩归心似箭。他向岩根族长等人郑重告辞。岩根用力握住姬岩的手，眼中满是感激与不舍：“姬岩兄弟，木藤谷永远是你的朋友！日后但凡有事，指个信来，我们必定全力相助！”

　　石锤拖来一大捆肉质紧实的风干岩羊肉，硬塞给姬岩：“拿着！路上吃！你们那石山，怕是弄不到这么好的肉！”

　　赤羽送上几包精心挑选、能在寒冷石山生长的耐寒药草种子。盘丝族长则赠予一小卷坚韧近乎透明的上等蛛丝绳，轻若无物却可救命。

　　带着沉甸甸的收获——兽皮、药材、兽骨、珍贵的深黑矿石、族人的赠礼，还有他自己在试炼路上收集的“食材”：苔藓包裹散发清甜的蜜色岩果；晒干炖汤极鲜的紫色石耳菌菇；几根气味奇异的植物根茎——姬岩踏上归途。引路的木藤战士负责护送他和物资到磐石领地边缘。

　　路途不再危险紧迫。两人一兽（元宝大多趴在物资堆顶好奇张望）悠然穿过巨木林，越过湍急溪涧，翻过崎岖山脊。沿途风景熟悉，姬岩对石山的思念愈浓。

　　离开磐石近一月后，那片熟悉的、由巨大灰白岩石垒砌的围墙，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夕阳余晖给冰冷石墙镀上温暖的暗金。墙头，人影晃动。

　　“看！姬岩大哥！是磐石部族！”木藤战士兴奋地指向远方。

　　姬岩心跳微快，加快了脚步。

　　了望哨发现了他们。沉重、包裹厚实兽皮的大门“嘎吱嘎吱”缓缓推开。

　　门内，一群人迎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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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首者，身材魁梧如山岳，正是磐石族长，姬岩的父亲——姬战。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皮甲，面容如刀劈斧凿的石像，刻满风霜坚毅。此刻，那双沉稳如磐石的眼眸，紧紧锁在儿子身上，翻涌着激动、关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他拄着象征族长身份的巨大石杖，站得笔直维持威严，但微微颤抖的指节泄露了心绪。

　　姬战身旁，是药婆婆。花白头发一丝不苟用骨簪挽着，布满皱纹的脸洋溢着毫不掩饰的欢喜，眼睛笑眯成缝，不停搓手，急切地踮脚张望。

　　几位须发皆白、面容严肃的族老拄着光滑骨杖或石杖，锐利审视的目光扫过归来的姬岩和他身后拖橇上堆积如山的物资——兽皮、药材、沉重的矿石，最终落在姬岩身上，严肃的脸上缓缓绽开欣慰赞许的笑容。

　　更多族人涌出石屋，挤在道旁。男女老少眼中充满好奇、敬畏与期待。孩子们躲在大身后，探出小脑袋，怯生生又崇拜地望着为部族带回丰厚物资的年轻英雄。

　　“阿岩！”药婆婆第一个忍不住，声音带着哽咽的喜悦，小跑上前抓住姬岩胳膊，上下打量，“好！好！全须全尾回来了！快让婆婆看看，瘦了没？受伤没？哎哟，这小东西是啥？”她的目光被姬岩怀里探头的元宝吸引。

　　姬岩心头一暖：“婆婆，我没事。它叫元宝，路上遇到的伙伴。”

　　“元宝？好名字！”药婆婆乐呵呵伸手想摸元宝的小脑袋。元宝不怕生，嗅了嗅药婆婆带着草药味的手指，竟伸出粉嫩小舌头舔了一下，惹得药婆婆开怀大笑。

　　姬战走了过来，停在姬岩面前一步之遥。目光深沉落在儿子脸上，又扫过他手臂上似乎比离开时更清晰、隐隐透出岩石质感的淡金色纹路。父子目光交汇，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回来就好。”姬战声音低沉有力，如岩石碰撞。他伸出宽厚粗糙的大手，重重拍在姬岩肩头。这一拍，蕴含了父亲的肯定、族长的赞许与深沉的关爱。“东西不少，辛苦了。”

　　姬岩感受到肩上的分量与温度，心中无比踏实：“阿父，幸不辱命。”

　　族老们围上。最年长的族老抚着长须，看着堆积物资，尤其那几块醒目的深黑巨石，眼中精光闪烁：“好！好啊！姬岩，你此行不仅带回急需物资，更打出了磐石部族的威风！这些石头…”他指向深黑矿石。

　　“族老，”姬岩解释，“这些矿石很特别，极其坚硬沉重，对…我们或许有用。”他未提血脉，族老们却心照不宣，露出了然期待之色。

　　“有用就好！有用就好！”另一位族老连连点头。

　　姬岩目光转向药婆婆，脸上露出属于这个年纪的腼腆笑意：“婆婆，我这一路上，还弄了点‘好东西’。”

　　他走到拖橇旁，解开一个厚实兽皮包袱。露出苔藓包裹的蜜色岩果；一小袋晒干的紫色石耳菌菇；几根带泥土气息的奇特根茎；还有石锤硬塞的那捆风干岩羊肉。

　　“这蜜岩果，生吃就甜；这紫石耳，炖汤最鲜；还有这根，炖肉时放进去，能去腥提香…”姬岩如数家珍，眼睛亮晶晶的，“还有这风干肉，是石锤大哥送的，说是好肉。”

　　药婆婆看着姬岩献宝似的拿出这些“食材”，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笑开了花，连连拍手：“哎哟！我的小阿岩！出息了！知道惦记婆婆的锅灶了！好好好！都是好东西！看婆婆晚上给你露一手！”

　　族人们看着新奇食物，听着介绍，再看勇猛的少族长此刻像个找到好吃食的孩子，气氛顿时轻松欢快，爆发出善意哄笑。连严肃的姬战，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弯起细微弧度。

　　“好了！”姬战沉声压下笑声，语气却带着暖意，“先把东西搬进去，清点入库。药婆婆，今晚…加餐！”

　　“好嘞！”药婆婆响亮应道，立刻指挥麻利的妇人，“快！把阿岩带回来的好东西都搬我那儿去！那个黑石头…小心点搬，放山洞里！今晚，咱们磐石部族，好好热闹热闹！”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温柔笼罩着石山。冰冷的石屋间，升起了久违的、带着食物香气的袅袅炊烟。烟柱笔直升入晚霞浸染的天空，宁静而温暖。姬岩站在石屋前，看着忙碌的族人，听着孩子们的嬉闹，嗅着空气中渐渐弥漫开来的、混合着肉香与奇异植物清香的炖煮气息，深深吸了一口属于家的、安稳的空气。

　　一路的风尘与搏杀带来的紧绷，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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